第26章
同样蟒袍鸾带的扶安上前一步,接替他的位置,继续宣读三甲榜单。
“赐今科贡士段炅同进士出身,点三甲传胪,赐宝钞三百贯。”
“赐今科贡士王良佐同进士出身,赐宝钞三百贯。”
“赐今科贡士田澜同进士出身,赐宝钞两百贯。”
“赐今科贡士周明弼同进士出身,赐宝钞两百贯。”
……
“赐今科贡士程文同进士出身,赐宝钞一百贯。”
……
“赐今科贡士李淳同进士出身,赐宝钞一百贯。”
……
“赐今科贡士胡端同进士出身。”
“赐今科贡士闫璟同进士出身。”
至此,三甲榜单已全部念完。
最后两人,竟是连赏赐都没有!
胡端长舒口气,没有被黜落,即是谢天谢地。且不是最后一名,也算是“安慰”。
闫璟却如坠冰窖,再掩饰不住惊色。
少有才名,弱冠中举。
春闱第五,复试前十,殿试同谢丕顾九如并列,更在崔铣杨瓒之前。现如今竟名落三甲,成为殿试最后一人!
纵然心有千窍,一朝从云端跌落,闫璟也是骇然色变。
他以为殿试之后,自己会名次靠后,却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礼!”
礼官的声音在殿前唱响,三百进士齐身下拜,跪谢圣恩。
闫璟随众人一起躬身,双膝触地,口称万岁。眼前如蒙一层灰雾,阵阵发黑。兼耳际嗡鸣,双腿发软,不待起身,竟是当殿栽倒,生生晕了过去。
闫桓立在文臣之列,登时面如土色。
弘治帝高坐龙椅,脸色瞬间一沉。宁瑾忙从袖子里取出瓷瓶,小心遮掩着掀开瓶口。不敢当众将丹药给天子服用,只能以气味提神。
“陛下。”
辛辣的气味飘散,弘治帝的脸色又变得潮红,将涌到喉间的咳嗽压了回去。
“同进士闫璟殿前失仪,夺恩荣宴,令闭门反省,三年不用。”
传胪大典之日,自不可行廷杖。然殿前失仪却不能不罚。
无法参加恩荣宴,必会名声扫地。
三年不用,看似没什么,实则是断了闫璟的官途。会试三年一次。届时,新科进士涌入朝堂,以闫璟今科的名次及殿前表现,想要同后来者竞争,简直是痴人说梦。
纵然其父为佥都御使,也于事无补。
为天子不喜,吏部的官员哪会给闫桓好脸色。
见闫璟被大汉将军拖出殿外,往日同他不和者,也不觉露出一丝同情。
弘治帝却是握紧玉圭,未现半点怜悯。
锦衣卫密报,宁王在封地极不老实。
以好诗文为名,礼贤下士,意图为他所用。暗中更招揽勇蛮之人,其中不乏悍匪,显是图谋不轨。
宁王府右长史几次进京,皆携带珍器金银,古玩字画,结好朝中大臣。
锦衣卫尚未得到切实名单,但很显然,闫桓已被弘治帝归到名单之上。
将闫璟打入三甲末尾,不过是给朝中文武警醒,让众人擦亮眼睛,看清楚坐在龙椅上的是谁!
朱宸濠一个庶子,嫡兄薨世方得继承王位。不说感沐天恩,暗中却起了鬼祟之心,其心可诛!
“拜!”
进士之后,文武群臣行贺礼。阁臣为先,六部尚书在后,齐身跪拜。
礼官的声音穿过奉天殿,飘散殿前。
待众人起身,弘治帝向宁瑾示意,后者立即上前,宣道:“天子敕,赐进士恩荣宴于礼部,太师英国公张棥心主宴。殿试读卷官以下皆与席。”
未等进士拜谢,弘治帝亲口道:“逢琼林盛事,朕不得亲赴,暂命皇太子陪宴,与诸子同庆。”
“谢陛下!”
至此,传胪大典已近尾声。
接下来,便是众进士恩领赏赐,暂且离宫,或者给家人报喜,或者三两举杯同祝,共待明日的恩荣宴。
赐给谢丕的朝服冠带由司礼监太监捧出,赐给进士和同进士的宝钞也由殿侧抬出。
看堆成小山的宝钞,杨瓒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幸亏不是赏赐真金白银。否则三年来一次,积少成多,户部不给钱,天子必要从私库往外掏。
天子门生,皇帝给钱发赏不是天经地义?
不可能?
煌煌大明朝,万事皆有可能。
走出奉天殿,金榜已高悬殿前。
众进士行过榜下,哪怕三甲同进士出身,也有瞬间的激动。
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无论孔圣人的本意是劝人向学做事,还是入朝为官,总之,“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已成为千年来读书人的追求,更是皇朝延续的基石。
同之前一样,出宫之后,杨瓒即同众人告辞,与李淳三人结伴返回客栈。
行在途中,忽遇一队锦衣卫当面驰过。
为首者,正是被小杨探花惦记过的北镇抚司千户,顾卿。
锦衣卫行色匆匆,队中更押解两名人犯。
见状,路人纷纷躲避,不敢靠近半步。
杨瓒立在路旁,扫过两名人犯,颇觉有些眼熟。想再细看,马队已过,只留一地烟尘。
第二十二章 授官
杨瓒四人回到客栈,书童欢喜的迎上前,掌柜和伙计皆满脸带笑。
“四郎大喜!”
“杨老爷大喜!王老爷大喜!”
“程老爷大喜!李老爷大喜!”
人生三大喜: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
杨瓒被天子钦点为一甲探花,王忠程文等人亦是榜上有名。
在进士出宫前,喜讯早已传出,更有快马飞驰出京,将抄录的榜单送至各府州县衙。届时,衙役皂吏必第一时至各家报喜,想必又是一番热闹。
“小的早就知道,杨老爷几位都是文曲星下凡。能下榻小店,当真是蓬荜生辉,柴门有庆!”
掌柜说话时,店中饮酒用饭的客人立即晓得,这四位老爷都是今科进士。其中,年不及弱冠的那位即是一甲进士,得天子钦点的杨小探花!
“杨探花大喜!”
“几位老爷大喜!”
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脸熟还是脸生,都拱手抱拳,想着沾点喜气。
声音传到店外,晓得今科探花就在店中,更有三位进士老爷,更多人涌到店中,进不来便站在门口,争相道喜。
“瓒谢诸位厚意。”杨瓒大方笑道,拱手还礼。
“杨土。”
“哎!”
无需杨瓒细说,书童噔噔噔跑上二楼,回房取来鼓鼓囊囊的几只荷包。
荷包里是早预备下的喜钱,只等杨瓒回来,便散给道喜的人群。只没料到,四郎不单是中榜,更是今科探花!
越来越多的人来道喜,铜钱不够,杨土咬咬牙,直接送出银角子。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哪怕爹娘晓得了,也不会怪他。
说不得还会夸他。
杨土甩开膀子撒钱,杨瓒忙着还礼。
众人只为沾点喜气,压根不在意喜钱多少。哪怕只得一两个铜板,也是喜笑颜开,牢牢攥在手里。心中打定主意,回家后立即用红绳栓起来,给读书的儿孙戴在身上。
进士老爷都是星宿下凡,今科探花的喜钱,必定有文气汇聚。给儿孙戴在身上,日后习字读书,必能机灵上几分。
一举得中不敢想,能通通七窍,中个童生秀才也是好的。
杨瓒大发喜钱,李淳程文等自不会落下。当即唤书童取来荷包,不只散给道喜之人,客栈外的弃儿乞翁也有份。
叮叮咚咚的响声落地,福来楼前更显得热闹。
客栈掌柜得了四人的喜钱,乐的合不拢嘴。唯恐被别人抢去,急匆匆回到后宅,一股脑的塞进长孙怀里。
“收着,快好好收起来!敢弄没了,让你老子狠狠抽你!”
不待孙儿回答,掌柜又一路小跑着回到前边,步伐矫健,压根不似半百年龄。
“承四位进士老爷之喜,今日小店的酒水皆降至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