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想吃它的哪个部位？”
  王子殿下的指甲弹了出来，他讨好地对着唐小米说道，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视线掠过了那条虎鲸的肚皮——
  等一下——
  在最开始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有些心慌意乱以至于他并没有仔细看那个部位，还以为是因为毒素的缘故导致的内胀气，但是，现在看到的那个隆起的弧度，却怎么都觉得……
  “哎，我我我，我怎么觉得它刚才好像动了一下！”
  唐小米的视线也凝聚在那条虎鲸的身上，在看到对方肚皮处某个抖动之后，他下意识地拽住了阿尔弗雷德的肩膀。
  “不能吃了。”
  阿尔弗雷德垂头丧气地说道。
  “啊？”
  “怀孕……她怀孕了，所以，不可以吃她了。”
  阿尔弗雷德看着满脸茫然的唐小米，然后说道。
  没错，这是一头……已经怀孕的虎鲸。
  而且，它还是一头即将分娩的虎鲸。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样，毒素在它身上产生了一些不可预料的变化，让它最终变成了唐小米和阿尔弗雷德看到的样子。
  在正常的情况下，分娩中的虎鲸应该和缓的游动，摆动自己的下肢，通过甩动让小虎鲸顺利地分娩出来。
  然而这一条虎鲸却已经被麻痹了，它已经没有办法顺利地使用自己的肌肉——它呆滞地漂浮在那里，嘴里溢出一阵微弱到几乎无法分辨的吱吱声，而它的孩子，那条小虎鲸的尾巴已经伸了出来，它轻轻地摆动着尾巴，想要滑出来，然而它的身体却被卡主了。
  海水中漂起了淡淡的血液的气息。
  用不了多久，猎食者们将会循着血腥味而来，将眼前这对母子化为鲜美的一餐。
  唐小米满脸菜色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史无前例的虎鲸难产安利，整条鱼都快晕过去了——而在他身边，阿尔弗雷德还在痛苦于没办法给唐小米献上食物的事情，毕竟，按照人鱼的社会习俗，怀孕的海洋哺乳动物是不允许猎杀的。
  “想，想想办法啊！”
  唐小米都快哭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虎鲸肚皮上伸出来的那一小片尾巴动作越来越微弱，整条鱼都忍不住微微发起了抖。
  在咸水区，这种事情或许并算不上什么事——唐小米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什么大自然的法则啦，什么人鱼与海洋生物互不干涉条例啦……
  然而，当他真的目睹眼前的惨剧之后，身体却完全没有办法被理智所控制。
  “我想救它！再这样下去，那条小虎鲸会死在妈妈肚子里的！”
  唐小米顾不得虎鲸带给他的恐惧，径直冲了过去。
  他企图用自己的力量将那条卡住的小虎鲸从母鲸肚子里拽出来。
  可是对方滑溜溜的尾鳍几乎让他完全没法施力，另一方面，他的体型相对于虎鲸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要知道，就连这头还埋在母亲肚子里，生死未卜的小虎鲸，体长都已经到了两米多，远远地超过了唐小米。
  而就在他因为自身的弱小而感到烦闷的时候，另外一双手从他的身后伸了过来。
  那是阿尔弗雷德。
  他低下头，看了唐小米一眼，然后似乎是叹了一口气。
  “你，你想要救它？”
  他甚至有一些不理解。
  毕竟，这条虎鲸是自己选择变成这样的，而且就在不久前，它还混在那群虎鲸群中……
  唐小米看了看自己手中动作越来越小的尾巴，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条虎鲸，快死了。”
  阿尔弗雷德低沉地说道。
  “你是想吃它吗？”
  他指了指那条小虎鲸的尾巴……
  毕竟，没有母亲的哺乳，又脱离了虎鲸族群，这条小虎鲸就算现在被拽出来，将来也很有可能死去。
  对于唐小米想要救这条小虎鲸的想法，阿尔弗雷德只能理解为他想吃它了。
  ……
  唐小米这下是真的快要哭了。
  “不是那样啦！啊啊啊啊……拜托，拜托你帮我救它好不好！”
  情势让唐小米再也顾不上其他，他仰着头，双手合拢在胸前，尾巴轻轻晃动着，恳求地凝视着阿尔弗雷德。
  闪亮晶莹的眼睛——
  柔软的带着一丝哭腔的声音——
  期待的眼神——
  对上唐小米的瞬间，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砰然炸开。
  规则，条例，理智什么的，骤然化为了散发着甜香的粉末灌入他纤细且稀少的脑神经。
  热血轰然上涌，眼前闪着白光。
  阿尔弗雷德全身充满了斗志，他冲向了母虎鲸，锐利的指甲骤然刺入了对方白色的腹部，然后唰啦一下撕开。
  海水中腾起了一片鲜艳的血雾，而唐小米只觉得手中一轻。
  一条两米长的黑白色生物落入了海水之中，随后绕着唐小米缓慢地游动了起来。
  ☆、第 27 章
  三天后——
  地点亚特兰蒂斯交流区淡水人鱼与咸水人鱼文化交流协会办公室
  唐小米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灰溜溜地盘着尾巴坐在珊瑚打磨而成的椅子上，紧张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条咸水人鱼。
  跟所有的咸水人鱼一样，他的体型很大，鳞片的颜色也很鲜艳，唯一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他已经很老了，皮肤皱巴巴的，上面布满了复杂的纹身和各种闪亮的装饰物——既有价值连城的天然宝石和珍珠，也有用啤酒瓶玻璃片等人工产物打磨而成的伪宝石，很显然，对方其实压根就不在乎那些装饰物的钱币价值，而是只是单纯地喜欢将自己的打扮得闪亮亮的。
  从这个习性上来看，他是一只非常非常传统的咸水人鱼。
  在咸水人鱼的社会中，是以“亮晶晶”为美的——因为只有地位很高，衣食无忧的成员才可以在危机四伏的深海中将自己打扮得那样显眼而不用担心被掠食者吃掉……
  “唐，小米？”
  老者抬起有些浑浊的眼睛，责备地看了一眼唐小米，让后者瞬间清醒了过来。
  “呃，我，我在。”
  唐小米打了一个机灵，赶紧打起精神回答道。
  他紧张地几乎连鳞片都快炸开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来缓解自己的精神压力。
  老者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唐小米的脸上移开，放回了手中的海草纸上。
  他的手上拿着一只石笔，说话的声音平稳无波，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那么请你再重复一遍当时的情况，请务必客观，诚实的回答这个问题，我再强调一遍，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最后判决的事实依据。”
  老者冷冷地说。
  小米瑟缩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干巴巴地开口重复起这几天一直重复的话语。
  “……当时我和阿尔那个啥……”
  “高贵且勇敢英俊的大西利刃·王储阿尔弗雷德殿下，”老者打断了小米，郑重地将那个复杂浮夸超级破廉耻的正式称呼重复了一遍，“之前你得到了殿下的特许得以称呼他的亲密名，但是根据146年咸水人鱼与淡水人鱼签订的外交礼节补充协定，作为淡水人鱼，你依然需要称呼他为‘高贵的阿尔弗雷德殿下’。”
  ……
  听到这只老学究的守旧人鱼那一连窜的喋喋不休，小米的肩膀疲惫地耷拉了下来。
  “抱歉我忘记了……那个……”唐小米艰难地回想着自己之前究竟说到了哪里，“当时我和阿尔弗雷德……抱歉……当时我和高贵的那个什么阿尔弗雷德殿下……遇到了一群虎鲸，那群虎鲸不太正常……”
  唐小米痛苦地用通用语结结巴巴地说着，然而这一次唐小米依然没有能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根据你之前的陈述，你是在没有得到许可证的情况下私自离开亚特兰蒂斯交流区的对吗？”
  老学究打断了小米然后问道。
  一瞬间，小米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他咬着自己的嘴唇点了点头。
  “呃，那个，是的，可是我当时并没有想太多，我只是……”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老者的石笔在纸上不停的写着什么东西，从小米的角度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在写些什么，强烈的不安让这条脆弱的淡水人鱼感到了一阵胃部绞痛。
  他想要回去砍死三天前那个脑袋一热就自作主张想要离家出走的自己……
  在淡水区长大的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在咸水区，淡水人鱼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受到严格的管束的。
  每一只人鱼在离开和进入亚特兰蒂斯之前都必须得到官方发布的通行证，不然就是严重的违纪。
  当然啦，若是唐小米只是单纯的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离开交流区倒也罢了，问题是，他还揽上了比“私自行动”严重得多的麻烦。
  “那么，正是因为你的违纪行为，你才遇到了高贵且勇敢英俊的大西利刃·王储阿尔弗雷德殿下，对吗？”
  “那个，其实我压根没搞清楚为什么我会遇到他……”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让我再重复一遍问题，正是因为你违纪私自离开淡水人鱼法定活动区域，你遇到了高贵且勇敢英俊的大西利刃·王储阿尔弗雷德殿下，之后，你们遭遇到了极端危险的失常虎鲸群落，对吗？”
  “……”
  那条老人鱼目光非常严厉，可是听到他这番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奇怪的诱导性问话，唐小米还是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不吭声了。
  就算再蠢唐小米也知道这回自己真的摊上大事了……╥﹏╥
  无论是担忧到极点的伊芙琳，还是面前这位面容可怖的调查官……当然还有这几天以来的大混乱，都让唐小米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了咸水世界与淡水世界的截然不同。
  就好比之前他确实知道了那个傻大个虐待狂有着高贵的身份，可是，他却没有办法真正地体会到那个家伙与自己在地位上有什么不同。
  然而，当真的出了事情之后，唐小米才发觉自己真的想的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