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的靠近彼此,亲吻

  晨曦微光,赵文清推开了窗户。
  这日她穿一袭亚麻上衣,长裙及踝,一身素净。
  正直炎夏,屋里关了冷气,窗外清新扑鼻,很是惬意。
  她得送皓皓去少年宫,今天要练毛笔字。
  皓皓从四岁开始学钢琴,毛笔字是项默森硬性要求他学的。
  为的,是这孩子将来遇事能做到沉静如佛,戒浮躁候。
  项默森完全可以请先生到家里来教这孩子,不管钢琴还是毛笔字,他放弃了那个念头,让孩子去少年宫,多接触同龄人,对日后的交际有帮助。
  这方面赵文清很感激项默森夫妻二人,把皓皓视为己出,是费了些心力。
  和陈姐项恬一起吃的早餐,项恬一会儿要去花店,怀着孩子,赵司机送她过去。
  皓皓今天有些偷懒,想陪妈妈逛街,很不情愿去少年宫,书包都背在背上了,还在妈妈面前唧唧歪歪,结果赵文清沉着脸提了一句“你三叔”,孩子就不敢吱声了。
  哪有那个闲工夫要逛街,她得出去找间合适的房子。
  项默森倒是说了他手里有几套精装房,她婉拒了。
  融信集团下属房地产的楼盘,是行业里的佼佼者,一向主打精装房,卖到天价,项默森手里的自然是优质房源,留下有别的用途,她心里明白得很,不想浪费这些资源。
  她那里有些积蓄,有母亲给她留下来的,之前自己做投资也有赚,她有着考量,如果找工作不是那么满意,自己还可以做点生意,总能把大人孩子养活。
  现在项世元不在了,赵文清不再活得压抑,心宽了,也就什么都想得开了。
  皓皓先去上车了,陈姐在门口和赵文清说了几句。
  “文清,以前陈姐对你不客气,你不要计较陈姐。”
  “这些话应该我来说。”
  赵文清平静的一张脸,微微扬起唇角,“我做错了太多,大家还能接受我,我很感激,陈姐,这辈子你也不容易,老了,也还孤身一人。”
  陈姐摇头,拍拍她的肩,“命,都是命。”
  赵文清垂眸眨了眨眼,淡淡的笑。
  “那我就先走了,送完皓皓还有点别的事。”赵文清说。
  “找工作找房子都别急,项家总有你那口饭吃。”
  “我知道。”
  赵文清转身走了,陈姐望着她的背影,惆怅,“曾经多好一个姑娘……”
  记忆里是她刚到项家时表情里隐隐透着怯懦的一张白皙小脸儿,那个时候的赵文清,年幼,纯真,目光里是对这花花世界的茫然不知。
  时间转到现在,陈姐视线中的她,除了削瘦的背脊,剩下的,也就是沧桑的步履了……
  “妈妈,中午带我吃肯德基好不好?”皓皓坐在副驾,讨好的眼神儿盯着妈妈。
  赵文清看他一眼,笑,“以前三叔带不带你去?”
  皓皓瘪嘴,摇头,“通常都是孟奶奶和小婶婶带我去,三叔瞧不起那种地方,不带我去。”
  “是吗?”
  赵文清故意皱眉,“那妈妈也看不上那地方,也不带你去。”
  皓皓心里直呼噢漏,央求道,“妈妈,妈妈,求你了,我好久没有去了。”
  “那你先答应妈妈,今天练字要比之前更认真,稍后妈妈来接你的时候,如果先生有夸奖你,妈妈就带你去好不好?”
  “先生不常夸人呃。”
  “那你想办法让他夸你呀。”
  赵文清笑着揉儿子后脑勺,“怎么样,要不要成交?”
  皓皓鼓了鼓腮帮子,“好吧,成交。”
  送皓皓到了教室门口,看他找到位置坐好,赵文清跟他挥了挥手,便先走了。
  皓皓在她转身的时候突然站起来,“妈妈!”
  赵文清一愣,“孩子,怎么了?”
  “记得来接我哦。”皓皓眼里几分不安。
  赵文清心下隐隐发疼,这孩子一定是怕了,怕她这一走就不回来了,幼小的心灵是多没有安全感呢?
  “妈妈保证,准时来接你。”
  再次挥手,皓皓叠着双臂放在桌上,望着她笑,“妈妈再见。”
  **
  C市监狱。
  赵文清隔着厚实的玻璃,视线里是穿着一身深蓝色囚衣的女人。
  她剪了短发,很短很短,以前的浓密黑亮的大卷发已经没有了。
  也没有精致的妆容,不再妩.媚迷人。
  但她的五官轮廓是上等的,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曾经的她是有多美,也包括现在,赵文清看着她,还能想象起她单臂环腰,一手夹着烟站在窗前的动人模样。
  “真没想到,你居然出来了。”
  女人望着赵文清笑,唇角几许讽刺,也有自嘲,更多的是苦涩。
  “你却走到这一步。”
  赵文清握着话筒,无视姜云蕊身后的狱警,轻轻掀动眼皮,“何必?”
  姜云蕊冷冷的笑,摇头,“不要五十步笑百步,只不过你的命比我好那么一点,杀了人不用坐牢。”
  提到这件事,赵文清不言语,只是定定的瞅着她。
  片刻后,姜云蕊说,“我只是觉得不值……我以为我得不到项默森,那至少……至少还有一个愿意爱我,愿意陪伴我一生的男人……”
  她薄唇颤动,稍有情绪,“谁知道呢,他居然……居然被我推到了项恬的身边,而且还……还和项默森一起联手把我送进监狱……”
  赵文清深深吸气,“这是罪有应得,项恬有什么错,你报复项默森,报复项家,跟她没有关系的。”
  “我就是想看见项家家破人亡,我要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得好死!”
  “错的是你,不是他们!”
  赵文清闭了闭眼,然后说,“那时候我还不清醒,可现在我能记得起来你来找过我,当时你说你要项默森体会到你我身上的痛苦,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从来都没有错,是你,是我,甚至还有更多的女人,是我们一厢情愿,是我们爱极生恨,他是无辜的,项家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你少在那里假惺惺!”
  姜云蕊很恨的啐了一句,“你敢说你现在已经放下了?你已经不爱他了?”
  赵文清点头,“我爱他,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不管我活到什么岁数,我依旧爱他。”
  姜云蕊淡漠的盯着她,她忽而云淡风轻一笑,“这跟毒瘾没有区别,我就是那么荒唐,甚至我也不打算想方设法去戒掉这个人,我心里的这个男人,他是美好的,是不容玷污的,曾几何时我那么想要拥有他,我以为只有拥有了,才能更好的爱他,可是我我错了,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现在我醒了,我看清了一切事实,让所有的事情在我眼前一目了然,我明白了,爱他,只需要默默地成全他,祝福他。”
  姜云蕊听着她的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有那么一恍然,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可视线内这个女人的的确确是赵文清没有错。
  “你怎么了?”
  她低不可闻的问了一句,眼神复杂的望着赵文清。
  赵文清释然的笑着,沉默许久,她说,“我新生了。”
  **
  **
  一场及时雨后,城市上方出现了彩虹。
  孟晞和两位拍档站在玻璃窗前遥望,人手一杯Costa,从紧张的工作中暂时松缓下来。
  “我有一种预感,这雨后彩虹像是在给咱们什么启发。”苏洁呷了口咖啡,若有所思道。
  “什么启发?”冯微蹭她一下,打趣道。
  孟晞也望着她,想听她说点什么有趣的出来。
  苏洁望着那道彩虹许久,转身看看孟晞,又看冯微,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风雨彩虹,铿锵玫瑰。”
  “噗。”
  冯微没忍住大笑,“别搞笑了,不如给我俩唱首歌呗。”
  孟晞却很认真,点头,“她说的玫瑰是我们三个人啦。”
  苏洁笑,冯微因孟晞这句话正经起来,孟晞说,“女人也可以做出一番事业,并且不一定比男人差,我们一定可以的。”
  两个女孩子异口同声,“没错!”
  这时候孟晞手机响了,她说了句抱歉,接起来,“默森?”
  “岳母大人在家摔了,你爸已经送了医院,我正赶去,你那边没事也赶紧过来趟。”
  “好。”
  男人在那边长话短说,孟晞一听说江燕秋摔了,心急的拿了包就走,两个姑娘让她开车慢点。
  今天是周六,项默森不用去公司,孟晞却要工作。
  许仁川和项璃去了西雅图看孩子以及孩子的养母,项默森约了许奈良和于佑去游泳。
  游了几圈上来休息,手机好几通未接,是岳父打来的,说是他岳母在家擦玻璃摔了,正送往医院,知道小晞在工作,就不打扰她了,要是他没事的话就去一趟医院。
  项默森觉得这种事还是跟孟晞说一句,要不然她知道得晚了也不高兴,工作哪有家人重要呢。
  孟晞等红灯的时候打给项默森,“我妈怎么摔了?”
  “……擦玻璃。”
  项默森也是无语,五十岁人了,擦什么玻璃,请个钟点工阿姨不行吗?
  “……”
  孟晞心里有点生气,妈也真是,有洁癖,每个星期都要整个房子打扫一遍,让她请钟点工她偏不,说是就当锻炼身体了。
  她本来腰椎就不好。
  “你到医院了吗?”孟晞问他。
  “前面堵车。”
  “你从哪里过去的呀?”
  “游泳馆呐。”
  “噢,那我俩一条路呃……堵车了吗?”
  红灯过了,孟晞踩了油门,项默森在那头嗯了一声,“堵了,好像是车祸。”
  几分钟后孟晞的车也堵上了,前头很长一条长龙。
  脑袋探出去瞧了瞧,很快就发现了项默森那辆才到手的炫酷玛莎停在第二列比较靠前的位置。
  电话没挂,她手拿着耳机说,“看到你了。”
  那头有了声响,一会儿,男人从车里出来,也看到了她,跟她挥手,半开玩笑的说,“孟老板,真巧。”
  他前两天理了发,这次换了个特精神的发型,让他的专用理发师给他剪了个小圆头……当时他提着要求,理发师看他只有一个眼神:项总,您疯了?
  不过,实际情况是,脸小、五官精致的项默森,不管是碎发还是小圆头都特别的英俊逼人。
  这种发型比较挑脸型和五官,相比较项默森,这更能深刻体现他英挺的眉宇和深邃的眸,鼻梁挺拔,嘴唇厚薄适中,性感……理发当天晚上玩亲亲,孟晞在他耳边小声说,好喜欢你的新发型,很有男人味。
  不过当下孟晞没去注意他帅不帅,堵车堵得心烦,“怎么回事,什么车祸?”
  “前面大路口,好像撞死了人。”
  “……”
  心情突然变得不好,世事难料,不由得想起一句话,人要珍惜当下。
  “老公,你看看前面情况,不行咱俩下车吧,我很担心我妈。”
  “走路去?”
  孟晞已经下车了,“走到不堵的地方打车。”
  她挂了电话,朝项默森那头走去。
  在这车流中,人们能看到那个漂亮女人走到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身边,然后她的手塞进他的掌心里,也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两人便开始奔跑。
  天气十分炎热,等上了出租车,孟晞已经汗流浃背了。
  项默森从裤袋里拿出干净手帕,认认真真给她擦脸上的汗,很小心,怕弄花了她的妆。
  “谢谢。”
  孟晞说。他只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车子开往医院,孟晞一直握着他的大手,车里安静,谁也没有多余的话,只有司机偶尔看一眼后排那对夫妻。
  “死的……什么人?”沉默中,孟晞突然开口,问她丈夫。
  “一个孩子。还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项默森语气比较低沉,听得出那语气,他其实不想说这件事。
  “多大呢?”
  “有三四岁吧,已经送医院了。”
  “嗯。”
  之后又是一阵冷清。
  许是当了母亲,孟晞似是感同身受,不禁联想到自己孩子。
  项安宁三四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在幼稚园跟小同学顽皮?还是跟妞妞一起去游乐场坐旋转木马?也可以是坐在老爸的肩头逛街……总之就是不要发生这种事。
  孟晞偶尔也会看微信微博转发的帖子,小孩子被虐待,小孩子被拐卖,她的心是揪紧的,总会神经质的联想到项安宁。
  有一阵子她觉得自己看这些新闻看得忧郁了,问母亲,母亲说这是正常的,现在什么人都有,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发生到自己身上了,所以孩子离不得人,要处处小心。
  “怎么会撞到小孩呢……”
  孟晞垂眼,自言自语,项默森握着她的手,没去看她,知道她肯定眼睛红了。
  “前面车主说是没大人看着,和另外几个孩子在路边疯闹,突然就冲到外面来了。”
  “怎么会没有大人看!”
  “你要习惯,现在不负责任的父母很多。”
  项默森仰头靠在后面,叹息,“前阵子不还有外公外婆买菜去了,孩子一个人在家,然后从十几楼摔下来摔死的。”
  孟晞不说话了。他知道她一定又在联想项安宁……
  这孩子就是这样,他也不多说,由着她。
  到了医院,项默森付钱给师傅。
  要找钱,他说不用找了,拉着孟晞就往医院里面走。
  江燕秋这会儿在病房里,侧卧在病床上,哎哎直叫唤。
  孟凡看着她笑,“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病房门被推开,见女儿女婿来了,江燕秋立马就不喊疼了,怕被他俩笑话。
  “妈,不是说了不让你干那些活儿吗?”孟晞站在母亲面前,嗔怪。
  “你爸工作,你又把安宁接走了,我那么无聊,好不容易每星期可以打扫一次屋子,你们居然让我找清洁工?”
  江燕秋直摇头,“我才不呢。”
  孟凡在边上闷闷地笑,项默森挑眉,无奈。
  “再说了,那些个清洁工还不如我呢,我自己的家,也不喜欢不认识的人随便进出——老孟,我渴
  了。”
  江燕秋指使丈夫的样子很神气,外人一看就知道是平时被宠惯了的女人。
  江燕秋喝水的时候孟凡对女儿女婿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扭了,住院做几天理疗就没事了,别担心。”
  孟晞叹气,皱眉瞅着母亲,“任性!”
  江燕秋这才显露几分后悔,笑道,“回去请个钟点工呗,放心,没下次了。”
  中午在医院吃的饭。
  项默森这人平时挺讲究的,却在岳父岳母面前挣表现,医院食堂粗茶淡饭他吭都不吭一声,吃完了还出去扔垃圾。
  两人的车他之前叫人过去开了,撞人之后几辆车相撞,现场惨不忍睹,他和孟晞走后很久那条路都没有疏通,依旧堵着。
  下午在医院陪江燕秋,四个人玩纸牌,和乐融融。
  项默森看孟晞的眼神总是带着些许温存,岳父岳母看在眼里,越看越欣慰。
  孟晞这孩子一根筋,固执得要死,幸好默森疼她,让着她,说到底,也是个有福之人。
  因为早上两人出门之前都说晚餐要回去吃,于是到点儿了兰姨就来了电话。
  在这里也呆了大半天了,中午也没休息,江燕秋不想夫妻二人太累了,便让他俩回去。
  “那爸爸在这里陪您,我和默森就回家了。”
  孟晞走的时候弯腰抱了抱江燕秋,江燕秋还动不得,只得点头,“好,回去好好儿休息,等我出院了,把安宁带过来给我瞧瞧,好想他。”
  “知道了,耳朵张茧子了。”
  孟晞又过去抱了抱父亲,项默森跟岳父岳母打了招呼,两人离开医院。
  现在皓皓回自己母亲那里了,家里又冷清几分,餐桌上没有小胖子叽叽喳喳,反倒有些不习惯。
  今晚兰姨做了几道清淡小菜,有项默森爱吃的龙井虾仁,白灼冬瓜等。
  中午他闷头吃了半碗饭,医院食堂的菜不好吃,虽然他没有皱一下眉,但孟晞知道他绝对在心里叹气。
  所以晚上他添了第二碗,表情和中午的“逆来顺受”完全不一样。
  饭后带孩子散步。
  自打项安宁能坐之后,婴儿车换成了带围栏的三轮车。
  小脚丫子踩在踏板上,一路都在啊啊叫,手舞足蹈的,很兴奋。
  项默森推车,孟晞走在他旁边。
  这种小区里头是泊油路,周围都是高大的香樟,有喷泉有假山,甚至有电影院,有商场,有书店,有餐厅等设施,类似于一个社区,所谓的富人社区。
  项默森就是这些富人的其中之一。
  除了为数不多的几幢别墅,其余的就是多层户型,容积率比较低。
  孟晞和项默森带着孩子散步,不时走过一两个饭后遛狗的夫妻,认识的,项默森便点一下头,算是招呼过了,不认识的,也是相视一笑,很是绅士礼貌。
  走到没有人的地方,他说走累了,坐下,也要孟晞坐下。
  孟晞坐在他旁边,小手被他拉着,两人相互望着对方。大树下,夜风徐徐,默契的闭上眼靠近了彼此,亲吻。
  项安宁双手把着三轮车的围栏,小嘴里喷着口水,瞪大眼,呃,爸爸妈妈你们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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