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刚轻微触碰到苏凤梅,她直立的头突然向后九十度折过去,耷拉在椅子的靠背上,向钟摆般轻微的来回晃荡,闭合的眼皮也向上翻起,一双赤红充血的眼角露了出来,直愣愣盯着站在苏凤梅身后刚才半蹲的云杜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云杜若都吓了一跳,险些跌倒在地上,我扶住她时感觉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等云杜若平息下来,我重新走回到苏凤梅身边,手触碰她的颈部确认。
“看样子致死原因是颈椎断裂。”
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看见楚天启,好奇的问。
“你怎么也来了?”
“天天拼凑无名女尸出来透口气,听说这里有命案发生,过来学习一下现场尸体鉴定。”楚天启很平静的回答。
难得楚天启居然也会知道离开解剖室,这段时间一直让他负责无名女尸的拼凑,他没有半句怨言兢兢业业倒是一个法医的好料子。
楚天启说的也没错,目测苏凤梅没有其他外伤,颈椎断裂导致瞬间死亡,云杜若起伏的胸口表明她现在还心神未定,刻意避开苏凤梅倒立的脸上那双赤红的眼睛。
“她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云杜若心有余悸的问。
“凶手在折断她的颈椎后,眼部血管压力瞬间深高,导致眼部血管破裂出血,因此她的眼睛是红色的。”我看着云杜若回答。
说完后我转向楚天启认真的对他说。
“你既然来了就当是实践,这起命案你已经判断出死者致死原因,法医除了找出死因外,还需要通过这些死因反推和凶光有关的细节提供给侦破的人,你看看这起命案中,你还有什么发现?”
“颈椎折断后靠颈部肌肉和韧带连接,头部应该是如同现在柔软无力,可苏凤梅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头部直立,可见凶手在折断苏凤梅颈椎后,又为其重新复位,有意摆放成端坐的姿态。”楚天启在仔细观察苏凤梅尸体后有条不紊地回答。“由此可见凶手对人体骨骼结构极其熟悉和了解,要瞬间折断颈椎需要很大的力气,凶手系男性。”
我认同地点点头,不过楚天启观察得并不完整,任何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这种习惯是在潜移默化中养成,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我的注意力在苏凤梅被缝合的嘴上,缝合的很精细,线与线之间的距离以及最后打结的方式,我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无名女尸案中,包裹尸块用的是婚纱,而外面捆绑和打结的方式和苏凤梅嘴上的如出一辙。
一个身强体壮精通医学知识,而且采用同样习惯缝合打结的凶手!
杀害苏凤梅的凶手和无名女尸案的凶手系同一个人!
第四十一章 鬼影
天黑的时候凌国栋告诉我们现场初步勘察已经完成,在房间里没有提取的脚印显示当晚是没有人进来过的,房间中的椅子被挪动过,原先是放在写字台的位置,但最后出现在房间的中间。
椅子一共有两把,一把还放在房间的中间,而另一把则是苏凤梅死亡后坐的那把,至于为什么要这么摆放原因还不清楚。
“里面有没有发现这房间特别冷?”凌国栋说到这里打了一个哆嗦。
我从进这房间也感觉到了,虽然昨晚就开始下雨,但这房间气温也不至于这样冷,不过也没在意,云杜若让凌国栋继续说下去。
“对了,苏凤梅的死亡时间确定了吗?”凌国栋反问我。
苏凤梅的尸体已经送回局里,楚天启跟着回去做初步尸检,他打电话来说,根据尸体肝温显示,苏凤梅死亡时间在昨晚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
凌国栋听完眉头皱得很深,对我和云杜若说,那就很奇怪了,勘察过那道铁门没有被破坏和强行打开过的痕迹,而护工耿琳所说,她那文件去找苏凤梅的时候是晚上九点,那个时候苏凤梅还活着,如果凶手要杀害苏凤梅的话,进入铁门会被耿琳听见。
在耿琳报警到我们赶来这段时间里,铁门没有被打开过,就是说凶手并没有离开过,但是昨晚下雨是八点左右的事,如果凶手在铁门关闭之前进去,一定会留下脚印,但在现场并没有发现。
“也有可能凶手是八点之前就进去呢?”云杜若表情严峻地问。
“那就更说不通了,耿琳发现铁门在九点半的时候已经关闭,而苏凤梅的死亡时间是十二点到凌晨两点,即便凶手提前进去没有留下脚印,可在行凶后,又是如何离开的呢,那个时候铁门已经关闭。”凌国栋摇着头很诧异地回答。
“窗户!”我指着刚才苏凤梅坐着的位置说。“会不会是行凶后从窗户离开?”
“在窗户下面的花园里我们只找到耿琳一个人的脚印,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发现,而且她的脚印并没在窗户下面,她是站在花园边看窗户里面的情况留下的。”凌国栋还是摇着头叹口气说。“我可以肯定没有人从窗户离开过这个房间。”
“那凶手是怎么离开这里的?”云杜若和我听完都面面相觑,凶手好像如同幽灵般来去完全没有踪影,云杜若吃惊地问。
“这就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了。”凌国栋摊着手很无奈地对云杜若回答。“具体怎么离开就要辛苦你好好琢磨琢磨。”
“其他的?其他还有什么发现?”我问凌国栋。
“哦,对了,还忘了一件事。”凌国栋说完拿出一张纸递到我们面前。
他告诉我们,苏凤梅每天早上有清理垃圾的习惯,可在房间的垃圾桶却是干净的,苏凤梅在昨晚已经死亡,她不可能倒垃圾,唯一的可能是凶手拿走了垃圾。
鉴证科的人在垃圾桶里找到一下块撕的粉碎的纸屑,上面没有留下文字,不过在苏凤梅的抽屉中找到相同的纸张,在上面有很深的印记,苏凤梅应该在纸上写过上面,而且是反复写所以才会留下。
凌国栋让人根据印记复原了苏凤梅写的东西。
我和云杜若在凌国栋交给我们的纸张上只看见三个字。
慕寒止!
看到这个名字我和云杜若都愣住,似乎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诅咒,只要和这个名字沾染上关系的人都会万劫不复。
在纸上我发现慕寒止的名字后面写着很长一串惊叹号,可在下面却是一排更长的问号,看的出苏凤梅在写下这个名字的时候,当时的心情很迷茫,她对慕寒止应该是很了解的,后面的惊叹号我可以理解,可问号又是什么意思呢?
云杜若想再找昨晚值班的耿琳了解些情况,我本打算赶回局里对苏凤梅做详细的尸检,云杜若说她怕当局者迷让我也一起去。
耿琳的眼角深红应该是在为苏凤梅的死难过,我已经看过苏凤梅的档案,今年六十岁一直在孤儿院工作,善良温柔和蔼可亲是对她最多的评价,她一生都把关爱奉献给了孤儿,是一个很受人尊敬的人。
耿琳给我们描述的苏凤梅也是一样的,她很伤心也不明白,向苏凤梅这样的人怎么会遇害,云杜若递过纸巾安慰她,我们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云杜若很认真的问耿琳,在昨晚她值班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或者异常的事。
“昨晚我出去查房,刚走到楼下,隐约听见有人在唱歌?!”耿琳说到这里样子也有些疑惑。“又不像是唱歌,好像是,好像是……”
“京剧?”我看耿琳一直努力的回想她听见的声音,可怎么也描绘不出来,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对!是京剧!我就说怎么感觉怪怪的。”耿琳一下想起来很肯定的说。“可是我从来没听过院长唱京剧。”
“然后呢?”云杜若急切地问。
“当时我也感觉奇怪,院长怎么会在半夜唱歌,就想去看看。”耿琳神情专注地回答。“可等我走到铁门的时候,又什么也没听到,我当时琢磨是不是我听错了。”
“当时你可记得是几点的时候?”我认真的问。
“当时我查房是晚上十二点半。”耿琳很肯定地回答。
我若有所思地看看云杜若,耿琳应该没有听错,她听到的应该是《鸳鸯冢》,而这个曲对苏凤梅有特殊的意义,凶手就是靠这个声音引苏凤梅开的门,从苏凤梅的死因看,凶手很可能在苏凤梅开门后就折断她颈椎,这也是为什么耿琳在去看铁门后那声音没再出现的原因。
“还有其他什么吗?”云杜若继续问。
“还有……还有一件事应该是我眼花了,我也不太确定。”耿琳欲言又止地说。
“什么事你先说。”我很平静地让耿琳说下去。
耿琳说半夜她在查房回来后,大约是凌晨一点左右,雨当时很大还伴随着雷电,在路过苏凤梅房间下面的时候,一道闪电照亮了小楼,苏凤梅的窗户是被窗帘遮挡的,里面没有灯光,当时苏凤梅应该已经睡觉了,可耿琳在闪电的照射下,看见从窗帘里透出三个人的影子。
“三个人?!”云杜若一听眉头皱的更深。
“是的,当时我也感觉好奇怪,院长一直是单身独居,而且还是晚上她房间里不可能有其他人。”耿琳点点头继续回忆。“我担心会有什么事,就想过去看看,然后又是一道闪电,从窗帘后面透出的阴影变成一个人。”
我和云杜若听的云里雾里,完全不明白耿琳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后来呢?”
“后来我走到铁门的地方,发现铁门是锁住着,心想那个时候是不可能有人进去,本来还有些疑惑,可是看见院长在窗边出现,以为没有什么事,或许是雨太大我看花眼了,然后就回到值班室。”耿琳越说越难怪声音中透着深深的责怪。“院长房间的灯就是从那个时候一直亮着,而院长就那样坐在窗边,我从值班室的窗户正好可以看见,开始还没觉得奇怪,可等到天亮发现院长一直一动不动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耿琳说到这里失声痛哭起来,云杜若和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她,按耿琳的描述,苏凤梅在开门后就遇害,可苏凤梅出现在窗边是凌晨一点,在苏凤梅死亡后的半小时里,凶手到底在房间做了什么?
等到耿琳心情平复一些后,云杜若很轻柔地问她。
“在苏凤梅遇害的当天,她有没有什么特别反常的地方,或者说她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院长是有些反常,不过不是从昨晚开始,而是从几个月之前开始的。”耿琳擦拭眼角的泪水认真地回答。“但是昨天院长要比之前明显慌乱的多。”
“你说详细一点,为什么昨天苏凤梅很慌乱?”我和颜悦色地宽慰耿琳。
耿琳告诉我们最近这段时间苏凤梅一直忧心忡忡,好像有什么心事,她做事和以前好像换了一个人,总是面色凝重经常走神,昨天耿琳去把当天的报纸送给苏凤梅,开始还好好的,可看了一会后苏凤梅很惊恐。
我问耿琳那报纸还在不在,耿琳从旁边抽屉拿了出来,我和云杜若仔细翻看报纸,上面一定有什么东西刺激了苏凤梅,直到云杜若把一版新闻放在我面前。
上面是关于刘越武堕楼身亡的新闻!
苏凤梅为什么看见刘越武死亡的消息会如此惊恐慌乱呢?
我看了看脸上充满疑惑的云杜若,摇了摇头。
“苏凤梅并不是因为刘越武的死亡惊恐,她和刘越武之间共同点是慕寒止,苏凤梅惊恐的是推刘越武下楼的人,她恐惧的根源是慕寒止。”
“可报道上并没有关于慕寒止的事,她又是怎么知道?”云杜若大为不解地问。
我的目光看向耿琳,看来苏凤梅知道慕寒止的事远比我们要多,这也是为什么耿琳说最近苏凤梅一直忧心忡忡的原因。
第四十二章 灵异孤儿院
孤儿院不干净!
我和云杜若瞠目结舌地看着耿琳,在问她关于苏凤梅为什么最近反常的时候,耿琳抿着嘴怯生生地说出这话。
“怎么……怎么个不干净?”我有些诧异的问。
耿琳告诉我们,在五个月以前,三月十二日是院长的生日,苏凤梅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孤儿院,所以每年生日都会有很多从这里出去的孤儿回来看望她。
耿琳回忆那天苏凤梅很开心,来的人也很多,不多耿琳来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大多来的人耿琳都不认识,以前受过苏凤梅照顾的孤儿自发为苏凤梅做了一道回忆墙,上面写着时间在时间下面贴着照片,上面标明了姓名和年龄,从苏凤梅来孤儿院那天开始一直延续到她那天生日。
整个墙上贴满了照片,来给苏凤梅庆祝生日的人把近照贴在自己照片的旁边,能清楚的看见每一个孤儿人生的改变,进来的时候还是无助的孩子,而旁边的照片大多是有了家后的合照,看上去很温馨和感人,也衬托出苏凤梅的高尚和奉献,那一道回忆墙如同是苏凤梅的丰碑,在向每一个人诉说她过往的一切。
耿琳说到这里眼睛中流露出敬佩,声音也越发黯然和伤感,她继续回忆,来的人都拉着苏凤梅拍照,送给她康乃馨,在这些孤儿心目中苏凤梅就如同自己的母亲。
耿琳当时负责接待前来祝贺苏凤梅生日的人,她的主要工作是把长大的孤儿送来的祝福照片贴在回忆墙上,那天来的人太多,都在回忆墙前面留影纪念,苏凤梅那天被一大群她曾经照顾的孤儿群星逐月般包围着,自发的庆祝活动搞的特别隆重。
晚上的生日宴是当天的高潮,耿琳还记得那天苏凤梅兴致很高,看得出她很开心,时不时摸着眼角很感慨,这也算是对她最大的褒奖和肯定,从来滴酒不沾的她那天竟然破天荒的喝了点酒。
耿琳因为忙着整理回忆墙,匆匆忙忙吃完后就离开,等她回去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站在回忆墙的前面,开始的时候耿琳并没有在意,可那女人和小孩一动不动地站立了很久,而且一句话也不说。
耿琳感觉到奇怪,问那女人是不是也是来参加苏凤梅生日的,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点头,耿琳问她有没有带照片来,那女人把一张照片交给她,当时胶水已经用完,耿琳回去取胶水,等再回来的时候,发现那女人和小孩已经不见了。
耿琳以为女人去生日宴也没太注意,往回忆墙上贴照片的时候,才想起忘了问女人叫什么名字,不知道这照片该往什么地方贴。
刚好苏凤梅来招呼耿琳先休息,耿琳说贴完手中的那张再说,拿给苏凤梅看,问她还记不记得这照片中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耿琳说到这里表情有些古怪,停顿了一下惊慌地说。
“谁知道院长看了照片一眼后,整个人脸色都白了,问我照片是谁给的,我当时很吃惊地回答,就是照片上这个女人给我的。”
耿琳说当她把话说完后,发现苏凤梅手抖了一下,照片飘落在地上,眼神震惊和惊讶,反复问了她很多次,耿琳很确定的告诉苏凤梅,就是照片上的女人给她的,苏凤梅听完嘴角不停蠕动,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苏凤梅就变的很紧张和慌乱。
听完后,我和云杜若半天没有说话,云杜若把那张婚纱店店员描绘出的画像放到耿琳面前,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指着画像极其确定的说。
“就是她!给我照片的女人就是她!”
耿琳的表情突然变得惧怕和惊恐,好像还有其他事没有说完,我让她继续说下去。
耿琳的目光明显在刻意避开画像上的脸,眼神中充满了害怕,她接着告诉我们,大约在一个月之前,孤儿院周年庆,这是大日子以往都是苏凤梅负责,每一次都务必尽善尽美让孤儿院的孩子感受到家的温暖,可自从苏凤梅看过那张照片后,整个人就恍惚心不在焉,周年庆的事交给下面的护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