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钟湖愣了半晌,方意识到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当即吓得跳了起来:“你,你是说…不不,你也是?”
黄粱一梦,重回当年。
钟湖呼吸都急促起来,壮起胆子问:“那我当初在京城酒楼接到一张纸条,提到陈禾之事,想来也是阁下所写?”
“哼,季弘这个蠢货。”
钟湖不明所以,还待再问,那人已经闭目养神了。
接下来就是折腾得钟湖几乎吐血的赶路,修士根本不用马车,那所谓的法宝风声大作,凡人带上去半个时辰,不吐得天昏地暗,也要冻得神志不清了。
当初这神秘人,乃是用药堂大夫的身份欺骗钟湖,这一路上也是如此,不管钟湖是高烧还是伤寒,随便一剂药灌下去,别说死了解脱,钟湖就是想昏厥也做不到。
尤其可怕的是,钟湖逐渐感到四肢百骸在阴雨时疼痛,眼花,精神不济,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尽管外表没什么变化,钟湖还是恐惧的明白了,对方没有给自己治病,吃的只不过是一些耗损底子的药,多吃一碗,就要多折寿一分。
钟湖想逃,可根本无法可想,而且对方通常并不理睬他,只是拎着他赶路,多数时间钟湖昏昏沉沉,完全不知道周遭发生了什么。
至于这个“医术高超”的神秘人,钟湖更是拿不准他到底长啥样。
甚至这次赶回豫州,钟湖也是一头雾水。
“阁下是…仙道中人,不知找佘云娘这么一个妇人,到底要做什么?”钟湖见神秘人没反应,又战战兢兢的问,“她的夫婿,我熟识多年,或许还能帮得上忙。”
“你不想报仇了?”
“呃,不敢。”钟湖在心中咒骂一声,依照这人口中所说的陈禾,他是猪油蒙了心还计划着报仇雪恨!他区区一介凡人,拿什么跟这些高来高去的家伙抗衡?
“前辈,神仙…钟某不才,实在不知道怎么做…”
“你不用做什么,过半个时辰,去郑举人家见佘云娘就行。”
“啊?”
神秘人无声笑着,看了钟湖一眼。
这个眼神让钟湖不寒而栗,因为那就像是辛苦养了一条猪待宰,又或者绑了一个猪仔,准备静静等候猛虎落入陷阱的眼神。
充满释然,期待,以及微不可察的怜悯。
“不!我——”
钟湖大喊起来,不顾身在房顶,转身就要跑。
瓦片哗啦啦的响,钟湖一个失足,就要跌下去,他慌张的挥着手臂,挣扎了一阵才发现被人从后颈处拎住了。
“真是麻烦。”
那人嘀咕了一句,重重敲在钟湖后颈上,钟湖眼前一黑,手臂垂落不动。
这番动静并不大,没能惊动远处屋子里的佘氏,倒是神秘人身边冒出一声嗤笑:“伏烈云,白白浪费了这个凡人,心有不甘吧。”
神秘人哼了一声:“陈禾乃三劫九难命数,寻常手段对他无用,钟湖娶他小妹为妻,本来抓了他布置一番,就能牵扯到云州陈家。聚合派能耗费几百年算计北玄派,我们效仿了从陈家下手,岂不是大好主意?”
“说得不错,可惜!”隐匿在旁边的人语带恨意,“那个话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天道——陈禾到底是怎么知道一切的?天道不可能告诉陈禾真相,难道有人不但放弃了报仇,还将这等事也说了出去?”
“怕是如此。”
“岂有此理,若让我知道他是何人…”
怨恨的话语消弭在风中,只听另一人问:“你将白蜈绑走,没引起蛊王滕波的注意吧!”
“滕波不在苗疆,只有一些不成气候的五毒门小辈。”隐匿说话的那人也现出身形,是一个生着鹰钩鼻的中年人,他阴鸷的笑道,“昨日一个五毒门弟子找上陈禾,大吵大闹索要他的师妹白蜈呢!”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陈禾啊陈禾,你很快就会知道,季弘那蠢货找来的八尾狐,根本不算什么麻烦。等到佘云娘恢复了记忆,恢复真身…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哦,这是八号与九号
八号伏烈云,前世为西域赤霞宗弟子,伪装大夫,掳走钟湖。
九号也默默干了不少事,撬陈禾墙角,把陈禾属下白蜈绑架什么的……还有一些咳这两人已经接头结盟了,本来潜伏着要慢慢报仇,但是忽然一个话本子,把他们惊来了钟湖的便当要发了呢
第139章 隐患
河洛派山门。
“天衍…哎,你是我师弟,本该是玄字辈的,你却非要坚持要这个道号。”赤玄真人摇头叹息。
有这种师父师弟真是伤脑筋,收个徒弟也要折腾点事出来,搞得他堂堂一派掌门,长眉老道不在,他来看顾师弟也要偷偷摸摸,避开众人。
“掌门师兄,即使是黄粱一梦,也当牢记于心。”天衍恭恭敬敬的向赤玄真人行了个礼,“我乃河洛天衍,一个人倘若连自己是谁都不在意,无所谓,他还能有什么底线?”
赤玄真人闻言,欣慰的点头。
师父挑的这个师弟确实不错,这样他飞升之后,河洛派也能放心的交出去。
赤玄真人性情豁达,全没想到自己师弟心中念的是——被天道拍回四百多年前,重新修道算什么,掌门师兄明明都飞升了,还稀里糊涂被打回了人间重来一遍,多亏啊!
这世道,想不开就去跟别人比一比,比完立刻就感到天空海阔,心情舒畅!
天衍真人正舒畅着呢,忽然听到掌门师兄发话:“释沣这样打草惊蛇,豫州只怕很快就要迎来暗潮汹涌,那薄九城是元婴期的修士,背后又有东海渊楼这群亡命之徒,这还是已经暴露在明面上的人,私底下也不知有多少…得宝镜所授之人,乍然有个话本把他们老底都掀了,就算再沉得住气只怕也要来看个究竟。”
赤玄真人仰头看斜阳西挂,叹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天衍低头称是。
“也不知这一出闹得,究竟是好是歹。”赤玄真人怎能不忧,河洛派就在豫州,便是此刻血魔释沣与众魔修暂居之地,距离河洛派山门也不过三日路程。
“师兄勿要担忧,到时候我们紧守门户,若有其他四大派之人问起,一概推说不知。”天衍真人很明白赤玄在愁什么,正魔两道积怨日久,虽说这世没有八尾狐作祟,终究还是相看两厌,格格不入。聚合派寒明宗都不是省油的灯,逮着鸡毛当令箭的货色,如果闹起来,事情就难以收拾了。
“你说得不错。”赤玄真人点头,“只是我等还需未雨绸缪,那——那莫生,没有什么难以应付的仇家吧?”
天衍真人窘迫的想,对离焰尊者有仇的人多了去了,基本上都是难应付的。
无他,敢说自己与离焰尊者有仇,还能活着的家伙都不简单吧!
“譬如说,连释沣也很难应付的?”赤玄真人再急,也不敢催促师弟,万一天衍脱口而出结果被雷劈呢?
天衍真人仔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
跟离焰尊者有仇,还能造成威胁的人,实在不多——如果要站在正魔两道的立场看,未来的正道魁首最有嫌疑,可是寒明宗那位被陈禾干掉的长老,也未必会是释沣的对手,这位长老之所以能当上天衍真人之前一任正道魁首的位置,都因为正道势力都在与裂天尊者的对峙激战里消耗光了。
严格来说,陈禾也好,天衍真人也罢,都是正魔两道混战的后起之秀。
前面的人死光了,也就轮到他们大放异彩了。
区别在于天衍真人担当重任的时候,正道确实有些捉襟见肘,而陈禾此前一直不声不响是在积蓄力量,乘机一统魔道。
“那就好。”赤玄真人松口气,飘然而去。
“掌门师兄…”天衍一句话咽在口中,没来得及说。
——陈禾上辈子得罪了多少人,他也没办法全部知道啊!别的不提,就说那薄九城,在天衍真人记忆里只不过是东海薄云天的儿子,据说伤重不治,元婴离体,无法重修,生生熬到了寿终殆尽,这辈子陈禾不说,天衍真人还不知道这事跟陈禾有关呢!
要命!
作孽!
天衍真人腹诽了两句,在悠悠山风里绞尽脑汁继续思索,半晌他忽然脸色一变。
“阴尘蟒!”
这可是当年闹得京城天翻地覆的妖兽,这一代王朝,都由此而绝。
阴尘蟒是怨气构成的妖兽,八千年前浩劫之战遗留下来的怪物,为在天道之下求生存,阴尘蟒自封灵智,它本来就没有实体,魂魄很容易附身到那些刚断气的人身上,随即遗忘一切,以这人的身份活下去。
若是此人含恨而死,怨气丛生,阴尘蟒就会惊醒。
那次尤为可怕,天衍真人闻讯赶到的时候,京城化为废墟,地裂三尺,这一代天子皇朝的所谓龙气也被吞噬得干干净净,百姓哭儿叫女,断檐残壁,废墟下尽是尸骸,简直惨不忍睹。而北方早有反心的大将军公然打出自立旗号,短短数十年间,大好河山沦丧,正魔两道之战随着乱世开启,更是愈演愈烈。
阴尘蟒,是天衍真人唯一不敢肯定其实力的存在。
它也必然存于现世。
至于阴尘蟒的实力…裂天尊者因其而死,魔道一度分裂,惶惶不可终日,詹元秋带着两大尊者遗留的实力,投靠了离焰尊者。
阴尘蟒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根本没人知道。
连天衍真人也只是听说,当时裂天尊者与正道长仙门赤霞宗聚合派,在京郊设了结界交战正悍,突然天地变色,妖兽出现。
这一战,长仙门的人无一生还,倒是赤霞宗与聚合派一些弟子逃得快,侥幸捡了条命。
所有大乘期以上的修士,都被发狂的阴尘蟒杀死。
这种可怕的东西,就算是这一世的季弘,也不敢打它的主意。再说了,阴尘蟒附身他人,无迹可查,谁知道隐藏在哪里?
天衍真人想了又想,觉得这该是两百年后发生的事。
阴尘蟒现在不在京城,也不可能在豫州吧!就算在豫州,哪有那么恰好,有人知道怎么唤起它的办法?
天衍真人松口气,把这事重新藏进肚子里,决定等到此番事了,找机会想个托词告诉长眉老道或者陈禾。
世间多妖兽,阴尘蟒又不似八尾狐那样害人,只要没倒霉到家,万难遇到它。
八千年前浩劫之战后,阴尘蟒有记载的出现,也不过寥寥三次。
古有传闻,说阴尘蟒乃是神兽烛龙的后裔,烛龙口含火精,据说阴尘蟒口中含有一颗能照亮三世,洗清三世因果的天珠,是怨气深处,自生的明光,珍贵异常。
数千年前,曾有修士与阴尘蟒一战,夺走天珠,给了自己的至亲吞服,霎时那人就从根骨欠佳,到了良才美质,不出四百年前就飞升了。
只是这些都是传闻,甚至有不少修士认为阴尘蟒本是杜撰之物,直到京城那场惨事发生——
天衍真人不安的捻动手指。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隐隐约约,说不分明。
他倒想推算天机,可惜即使他天赋过人,自他重来一世后,所窥的天机皆是迷雾一片。
“应该不是…”天衍真人暗暗嘀咕。
阴尘蟒再凶,与陈禾毫无恩怨,根本不可能来找陈禾的麻烦,也不可能是天道选中的复仇者。
***
豫州,秋风飒飒。
天光转暗时,释沣翻过一页书卷,未曾抬头就知道陈禾回来了,他想到昨夜与陈禾亲密之事,心中五味陈杂,又好气又好笑。
“没在房里歇着,跑去哪里了?”释沣头也不回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