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她的思绪被他扯在一起,乱如麻。嗓音发紧地说:“你不要逼我。”
  她眉头皱在一起,忧愁的表情带着几分苍凉,像迷失在大雾里的小舟,寻不到港湾。
  他的声音落在她面前,字字分明:“我要是没有女人,你还会不会想跟我撇清关系?”
  叶芸眸色摇晃,迷迷惘惘,她不是20岁孑然一身的处境了。现在的她在这座城市扎根,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让她不得不谨慎,在没有完全弄清楚情况之前,她不会让自己以身犯险。
  叶芸提醒他:“你该回去了。”
  白闻赋没再逼问她,但也不打算放过她,他直起身子语气冷硬:“我还没解气,你待在我身边,等我忙完了再跟你算帐。”
  白闻赋攥住叶芸的手腕不给她逃脱的机会,带着她从楼梯往上走了一层,到门前时,他才松开她。
  叶芸推门出去,喧闹声随之而来,原来是厂商都来了楼上等待报名。叶芸愣了下,听见了叶茹的声音:“姐,姐。”
  她转头见叶茹急忙从周泽阳身边朝她跑来,嘴里念叨着:“姐,我刚才碰见......”
  话还没说完,叶芸身后的门再次被推开,白闻赋惹人注目的身影从通道里走了出来,叶茹后半截话卡在喉咙里,眼皮子直眨。
  白闻赋走到叶芸身后时,悄然落了句:“不想让我在人前为难你就跟我走。”
  周围的厂商见到白闻赋,试图上前同他攀谈,他及时抽身朝内场走去,却放缓了脚步等她。
  叶芸跟叶茹说了声:“我还有点事。”
  周泽阳诧异地瞧着叶芸的背影,问叶茹:“你姐干吗去,那边是报名室。”
  叶茹嘀嘀咕咕道:“......这个,你还是不要问了。”
  走入宽敞的报名室,组委会人员已经就位,最前面摆了张长型的会议桌,桌上放置印有姓名的座位牌。
  两名办事员上前将白闻赋引到会议桌前,叶芸停住脚步没有跟上去。
  白闻赋侧身同工作人员交代了句,不一会他们又搬了张椅子过来,放在他座位旁边。
  白闻赋回过身,看向叶芸:“过来。”
  其余组委会成员朝叶芸看去,她穿着素雅的套裙,赏心悦目,却又不失庄重。
  有人问道:“白老板,这位是?”
  白闻赋气定神闲地回:“我请来的一位本地顾问。”
  他如此介绍,无形中抬高了叶芸的身份,其余人自是客气起身同她问好。
  叶芸走到白闻赋身边,坐下轻声道:“你真是张口就来,什么顾问?”
  他稍作侧身:“那你想让我怎么介绍,老相好?”
  叶芸脸色不自然,扭过头去。
  白闻赋将为他泡好的茶,推到叶芸面前:“还你的。”
  刚才叶芸倒的水被他抢走喝了,她也不同他客气,拿起茶杯,听见他说:“都是本地单位,帮我把把关。”
  叶芸看向前面的报名台,报名单位陆续进来了,有相关工作人员接待,他们需要填写报名表,递交一些申请材料和展位需求等。
  最后单位代表人到会议桌前跟组委会进行简单沟通,组委会根据综合情况审核和安排。
  叶芸在白闻赋身边如坐针毡,总会有些熟面孔进来后诧异地盯她多瞧几眼,不清楚她为什么会坐在白老板身边。
  叶芸不愿旁人多想,趁着白闻赋同人说话的时候,悄悄将椅子往另一边挪了些,试图用这种方式跟他划清界限。
  白闻赋回过头盯她看了眼,她拿手挡住半边脸,身下的椅子却突然移动起来,白闻赋直接将她连人带椅子重新拽回身边。椅脚跟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响声,叶芸不想被人注意,反倒引得组委会、办事员和报名的厂商都瞧了过来。
  他是故意的,她离他远,他就故意让她难堪。叶芸双手抚着额头,气得在桌子下面用膝盖狠狠撞他,都快撞上去了,又突然想起他靠近她的这半边是右腿,赶忙收了力道,最终像是她拿膝盖蹭了他一样。
  白闻赋撩起眼帘,目光似钩地看过来,叶芸这下就更难堪了。
  她刚缩回腿,膝盖覆上温热的手掌,拇指轻轻摩挲,酥酥麻麻的感觉像在她身体里洒下了罪恶的种子。
  周围的交谈声,来回走动的声响,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所有声音紧张地叩击在叶芸的心脏上,她将手伸到桌子下面拂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她绷着唇角去看他,他若无其事地对上她的眼,用最一本正经的表情,同她说着最离经叛道的话:“能坐在我边上,你以为把椅子挪远,别人就不会认为你是我情人了?”
  “情人”两个字深深戳着叶芸的神经,他在她快要跳脚的时候,又及时收回手:“乖乖坐着,别给自己找事。”
  接下来白闻赋不时会询问叶芸几句,例如报名单位的规模,在本地的影响力,主要销售渠道,口碑和实力,商业信誉等等。
  好在今天能来报名的都是叫得上名头的大厂商,叶芸就算没接触过,或多或少也听过一些情况,大致都能答得上来。
  只是回答得语气生硬,又碍于在场的情况不能发作,总是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白闻赋目光玩味地盯着她瞧,叶芸每被他瞧一次,就感觉自己被他扒了层皮,脸上连同身体都像是被针扎着。
  刚才跟叶芸交流的家具厂商进来了,见她竟然坐在组委会席位上,颇感惊讶,刚走过来就对着她露出友善的笑意,同她打招呼。
  叶芸点了下头,便垂下眸。除了白闻赋问她事情,她回答他,其余时间她只是安静地坐着,不主动参与到他们的审核中,当然,更不会去干预。尽管面前这位家具厂商一个劲的试图跟她促成某种眼神交流,她也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紧接着严世华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他在本地面料厂商中算是有些实力的,自然底气足。只是在转过身看见组委会桌子前坐着的叶芸时,面色微变。
  白闻赋的余光瞥向叶芸,问道:“这家单位你
  有什么评价?”
  严世华见着白老板跟叶芸说话了,心中警铃大作,不停催促面前的办事员速度快点。
  叶芸抬起视线看着严世华着急忙慌的样子,眼里泛起冷意,随后低下头:“没有评价。”
  其他单位她多少都会说几句客观的情况,彼时却拒绝回答,端起茶杯,事不关己的模样。
  虽然严世华不知道叶芸到底是怎么攀上组委会这层关系,但他认定叶芸在白老板面前说了他的不是,拿着一叠材料气势汹汹走过来,放在白闻赋面前,同他讲:“白老板,你可别听旁人的一面之词,我们可是老厂子,资质过硬。”
  白闻赋漫不经心地问:“我听谁一面之词?”
  严世华那小眯眼往叶芸身上一瞄,白闻赋合上材料,直起身道:“也没人跟我说过什么,你这话我听着怎么有不打自招的意思。”
  他将严世华的材料推到一边,公事公办道:“你先回吧,审核完会有人通知你。”
  严世华还想争辩几句,白闻赋眉梢略抬,凛然的目光扫向边上,立即有两名办事员走上前将严世华请了出去。
  中间暂时休息了十分钟,组委会要根据现有的展位数量大致商量一下。
  叶芸顺势退了出去,找到那个家具厂,他们已经准备撤离了。
  对方瞧见她,忙问道:“你是组委会的领导?我们能拿到展位吗?”
  叶芸摆手:“我也不清楚,我不是组委会的,只是恰巧在那。”
  她再次询问那件花梨木梳妆镜,却被告知前一刻被人买走了。这让叶芸有些失望,询问对方多少钱买走的,家具厂商如实告知,叶芸听到这不菲的价钱算是死了心。
  同家具厂商道别后,叶芸跟周泽阳他们汇合,便一道回去了。
  白闻赋见她半晌没回来,派身边的鲁子去寻,没一会儿鲁子走回来,俯下身对他说:“白老板,人走了,要不要追回来?”
  白闻赋的手指敲打在她喝过的杯身上,眼里沉着一丝清寂:“不用了,这次走不远。”
  第57章
  几日后的下午, 叶芸如约来到梁太太家,她戴了顶红色的贝雷帽,白色荷叶边的衬衣配上大裙摆, 从远处走来, 灵动飘逸,甜得像柔软的糖果。
  梁太太眼里不禁露出欢喜的笑:“你这副打扮是去做什么?”
  叶芸拿掉贝雷帽,回道:“去学校拍宣传照,他们要求我穿得活力青春些, 只能这么打扮了。”
  “别说,小叶这样看真像个18、9的小姑娘。”何太太笑说。
  郑太太接过话:“没生过孩子看着就是年轻。”
  “人家小叶本身也不大。”梁太太招呼叶芸赶紧坐下。
  叶芸刚落座,郑太太就问她:“你听说前几天的事了吗?”
  叶芸唇边上还挂着笑意:“什么新鲜事?”
  “就我们之前聊到的那位活阎王, 前几日在隆达饭店邀请了一位女士跳舞, 听说还一连跳了两首曲子。”
  叶芸唇边的笑意渐渐隐了下去,没接话, 低着头摸牌。
  何太太惋惜道:“我那晚本身是要去的,我先生临时约了饭局, 不然我就该去现场看热闹了。”
  梁太太问了句:“那女人什么来历?”
  叶芸耷拉着眼帘,耳尖微烫,沉默不语。
  郑太太打出一张牌:“外面人讲是船王之女,和活阎王好多年前就是旧识, 说不定人家早就暗通款曲了。”
  何太太打断她:“赵老女儿都多大了,比我们都大不少, 孙女还差不多。”
  “赵老没有孙女, 孙子倒有两个, 不过赵老在外面有个义女, 多大年龄就不知道了。”梁太太说。
  梁家来了人,佣人跑去开门, 原来是谢玉淑过来了。她来了后,几人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争论起到底是孙女还是义女。
  而话题的主人公正跟她们坐在一起打牌,一言不发地听着她们争论不休,整个人异常安静。
  叶芸没料到一场舞而已,竟然能够引起诸多猜测。好像只要跟白闻赋沾上关系,就不能太平。从前在二尾巷是这个样子,现在来了沪都,圈子大了,关系杂了,他还是能轻易将她拉到风口浪尖上。
  外面大门又有动静了,几人面面相觑,郑太太问:“还有谁来,牌桌都坐不下了?”
  梁太太让谢玉淑替她打,她过去看看。不一会儿,梁太太的笑声便传了来:“欢迎欢迎,久仰大名,别客气,来这当自己家。”
  打牌的几人听这动静,来人不像是她们这个圈子的人,更像是梁家来了客人。
  正这么想着,梁太太把人领了过来,还没走入牌室,就听见她说道:“没事,都是跟我平时要好的姐妹,她们都听过你的大名,来了正好大家认识一下。”
  牌桌前几人抬起头来对视一眼,目光都转向牌室门口,梁太太率先走了进来,眉飞色舞地说:“你们猜猜看,谁来我家了?”
  大家都等不及她卖关子,伸着脖子向她身后看。梁太太让开身子,对门外的人说:“请进吧。”
  旋即,一位身高体阔、浓眉锐目的男人走了进来。此人颇具看相,但绝非是奶油小生的长相,实际上跟她们身边绝大多数养尊处优的男人不同。他轮廓英气,即便穿着体面,依然难掩强健的体魄,举手投足流露出阳刚之气。
  饶是她们这些见惯优质男性的太太们,仍然为之眼前一亮。
  “这位是?”郑太太挑着眉眼询问道。
  梁太太跟大家介绍:“这位是白老板。”
  又补充一句暗示道:“就是隆达饭店舞会上那位。”
  梁太太不好当着面叫人“活阎王”,只能这样提醒道,牌室里的女人们刚刚才谈论到他,此时经梁太太稍一暗示,立马会意过来。
  白闻赋含笑道:“打扰你们雅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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