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好了安小管家,我知道了。”
白薇听了眼睛微涩,忽而眼眶红了一圈。
他大惊,“喂喂喂,不是吧,你怎么了……不是刚和冷慕那家伙约会回来吗,他欺负你了!?”他作出咬牙切齿的模样,握着拳头就要冲出去,“你等着,我这就去揍他!这世上还有人敢欺负我夜明爵的姐姐?!”
她又气又笑,垫脚拽住他的耳朵骂:“蠢货!丢不丢脸!”
他被拽得后仰一下,嘻笑着长臂一揽,单手将她懒腰抱了起来。白薇失去了重心不得不放了手。
“不知道这招对我不管用吗?”他得意洋洋,而后转换成正经的神色,“说吧,到底为什么哭?”
“就是想哭。”
她撒娇地耍赖,却没有挣扎着要下来,反而顺势把脑袋埋到他颈窝里。双脚空空的落不到地,反而使她只能全心全意依赖他一般。“阿爵——”
他怔了一怔,在她这样的姿势下只能将另一只手也环抱住对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目光变得无比柔软,仿佛生出雾气来。
“快说,不说就严刑逼供了!”语气恶狠狠地。
“也没有什么了……就是突然想问,如果你有前世,前世的你答应了别人要把一样东西给她,但转世后的你没有了当时的记忆,这个时候那人如约来把那样东西无声无息的取走了,你会愿意吗?”
白薇想了很久,终还是想找个人问一问。
“什么白痴问题……好吧,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既然都答应了,就要信守承诺。”他坦然地答。
“那如果……那样东西,是你的心呢?”
夜明爵愣了一下,大笑起来,“安茗心你都在想些什么东西,这种问题你们女生之间玩玩也就够了,少女情怀泛滥不要来找我啊。”
“唔,你不回答我哭给你看哦?”有情怀的少女威胁道。
“嘁。”他不屑地哼声,可仍是把她放到地上拉开了距离。耳朵有些泛红,他撇头躲开了她的探寻,“那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为什么啊?”
她偏生要追根究底,目光紧追着他。
“因为——”
夜明爵想,为什么呢?
因为恋爱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啊。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牵动他的心,那么即使她心有所属,即使她不够纯粹,即使她是地狱来勾魂的使者,他也心甘情愿地想要尝试一回。
☆、第73章 最终章
万家灯火,十里红妆,京都长宁街的主干道锣鼓喧天。
夹道的百姓看着迎亲的队伍喁喁私语,“听说是景王爷的大婚呢,本朝唯一的异姓王,瞧这气派。”
“要说这景王爷,那身世故事也是传奇,当年景王与安王两人助先帝打天下,后获封异姓王。谁知好景不长,原先那位景王被查出十八条罪名判死刑,树倒猢狲散。五年前,安王亦落马,本朝再无异姓王。可就在这个时候,当年景王的嫡子以庶民之身,竟重获当今赏识,将父亲景王的称号重新冠到了头上。真真是才智兼备!”
“当年安王景王两家何等风光,且还订过姻亲,可如今,哎——终究是物是人非啊。”有老者感慨。
无论世人如何感慨艳羡,都改变不了正在发生的事情。迎亲队伍一路畅通将新娘迎了回去,景王爷全了礼数,与新娘一人一头牵着红绸往正堂走。宾客里不住地有人夸新娘出阁前如何如何美貌,如何如何矜贵,又赞景王爷,再叹一回两人真是天作之合。
唯独景王,他一袭热烈的大红衣,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平淡和冷静,始终不见喜意。拜高堂时,堂上只摆着两个牌位,是他的父母,两人跪在垫子上恭恭敬敬地一拜。
等到夫妻对拜,互相面对面时,景王看着那大红的盖头,忽而眉心微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的亲信倏尔闯进了喜堂,“王爷——”对方急切的喘气,满脸的焦急,众人哗然,有什么事比拜堂成亲更重要?
“安姑娘、安姑娘的房间着火了!”
景王霍地站起来,丢开红绸,眉眼中蹙怒着火焰,“你说什么?!”
那人知道他听得清楚,只是不可置信才多问一句,他何曾见过王爷如此失态?立刻再次禀报。
“叫人去救!”他没有功夫失魂落魄,疾步就要走出喜堂,紧绷又微颤的手足以表达出他此刻的情绪,“吩咐下去,府中所有人待命,务必控制火情,将她……救出来!”
“是!”亲信领命而去。
参加喜宴的众人议论纷纷,这个安姑娘是谁,为什么纵火,王爷怎么如此着急于她。
在景王即将迈出喜堂的那一刻,背后一个声音叫住了她。“王爷——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
此刻,新娘已经掀开了红盖头,精致的面容映照着红烛火光,绮艳美丽。
“您当真要弃我于不顾?”
景王脚步一顿,徒留下一句“抱歉”。
新娘咬了牙,也不顾宾朋好友,追随着景王的脚步跑了出去。
那位安姑娘的住所是一个偏僻的地方,因此火势虽大,并没有烧到周围别处。但熊熊火苗舔舐着黑夜天际,一桶桶水泼进去,不过将火墙的高度压下一些,仍旧灼热的燃烧着。
“卿儿!”景王压抑着愤怒、不甘、痛苦地脸庞显得有些扭曲,但更多的是急切,急切地想将她救出来。
安卿站在二楼,任火花在栏杆间窜动,她只垂眸看着,直至他来,方解脱般一笑。
“箫辰君,当年我父亲背信弃义,出卖你的父亲,致使箫家一百三十余口人判刑。你为此报复我安家,我无话可说。”她闭了闭眼。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少时她与他捉过迷藏,她躲在芭蕉叶下睡着了,他急急地来找她。也被他捉弄过,螳螂知了,脏兮兮的全往她的书桌上丢。还扮过家家酒,新浪新娘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谁知一朝变天。
他家出事时,他仍懵懂地来寻她,却被父亲关在府外,一步也不许踏入。
多年后再见,他已非当年的稚子,凭一己之力报了血海深仇。安家男人流放,女眷变更奴籍没入教坊司,只她一人被他强掳来王府,形同婢子。当初的情分,早在两家覆灭之时散尽了,可她知道他还爱她,否则,不会这样纵容又痛苦地折磨她。
但那又怎么样呢?
眼泪从眼角流下来,她重新睁开眼望着他,“我早该死了,她们不堪受辱自尽时,我就该陪着她们一起去。可惜我胆小怕死,苟且偷生……”
那一句“不堪受辱”,让他的脸色倏尔变白。
从小疼惜爱护,不忍她受别人一点伤害。可在两人有着滔天的仇恨,她抗拒不愿时,他仍是强要了她。
他恨安家,恨她的父亲,更恨她当年不肯见最后一面。安家死了,她的父亲亦死了,于是他把这些恨,都加诸在她身上。可他忘了,她和他当年的境遇相同,一朝跌落,家破人亡。他遇到了贵人,多年蛰伏,报了深仇。而她遇见了他,得到的是更多的伤和痛。千万悔意都化作一抹惨笑,他恍惚的想,到头来,竟是他把她害得这样惨?
火苗遇风猛地一蹿燎到了眼前,他倏尔惊住,忍着悔痛,急切地向她伸手道:“卿儿,有什么话等会再说,你快跳下来,我接着你!”
安卿依旧站着不动,看了看那追来的新娘,在火海里冲他一笑。
“阿辰,你还记得当年我们成亲的时候吗?我拿红手帕当红盖头,你拿竹筷当秤,挑起盖头的时候,你哇地喊了一句,我追着你问美不美,你被逼不过,看着我的眼睛说了一声美。”
景王怎么会忘,那年他偷拿安母的胭脂水粉,把自己化成了大花脸,把他吓得不清。可她那样忐忑,那样期待,他不知怎么的就夸了一句美。
她弯了弯眉,笑得很好看。“那是我们第一次成亲,我想要你看我最美的一面。可是怎么办,今日是你第二次成亲,我还是想要你记住的人我……”
景王倏尔惊住,似失了魂一样怔住,嗓音喑哑,“是你自己纵火……”
她没有答,只是对他笑着,哪怕火星燎到了裙摆,很快便要燃起火焰将她吞没其中。景王惊痛不已,全然忘了质问,只想着立刻冲进去把她救出来!却被他身边的几个人强行拖住,还有新娘在旁边不停地劝解和阻拦。
他一句也听不见,只是不断地挣脱着那些束缚,失声痛呼:“安卿,安卿——”
“辰哥哥?”
熟悉的幼嫩嗓音传入耳中,他猛地睁开眼。
眼前之人身量娇小,穿着粉衣,头上扎了两个小花苞,眉眼精致,乖巧可爱。此刻她正拿了一枝桃枝,小心地戳戳他,歪头问:“你怎么在花园的长凳上睡着了?不冷么?”
“安卿……”他怔看着她久久不能回神。
“睡傻了?”
“安卿!”他突然回神,一下子将眼前的人紧紧抱住了。但等真的抱住,他才发觉自己竟也是短手短脚,身高并不比对方高多少。
怎么回事,难道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吗?还是,佛祖慈悲,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有些问题梦里想不明白,如今却懂了,当年安家所为也是自保,真正推动这一切的人是圣上。他要寻仇,本就寻错了人,更与她何干?他珍惜爱护了她十年,最终却亲手毁了她……
“箫辰君!你!”好不容易从对方怀里脱开身,安卿鼓着脸,很不高兴地怒瞪对方!“我们前两天才刚‘成亲’,你要闷死自己的新娘哇……”
箫辰君噗嗤一笑。
是了,小时候的安卿就是这么人小鬼大,活泼精灵,哪里似安家覆灭后……念及此处,他心中又是一痛。
他重新将她抱住,却非常地轻柔,像是对待最珍贵的宝贝。
“卿儿,此生你是我唯一的新娘。”
白薇从小孩子安卿身体里飘出,进入虚空中发出一声长吁感叹,“我天。”
“我天。”后面有同样的感叹声音跟着传出,她回头去看,果然是蹦跳着的芝士。
它一副累趴的样子,“明明都最后一个任务了,胜利就在眼前!你居然掉链子!!”
“是我疏忽了,箫辰君和以前遇到的那些男人不一样,他对女主有爱但是也有恨,我一味使用激烈的手段,反而让他黑化。”白薇揉着眉心分析,最终一笑,“总之,多谢你了。”
最后个任务,第一次她其实是失败了,险些滞留在此,芝士拼尽全力扭转时间再入这个世界,后遗症就是任务时间缩短到一年之内。天地良心,才七八岁的孩子,懂爱了吗?这让她怎么虐得下手!也无处可虐。
最后是她想到方法,把第一次任务所历之事浓缩成梦,以梦境的形式重开一局,才最终完成了任务。
“无论如何,你成功了,恭喜!”
白薇神色柔和,“谢谢。”
“哎哎,你干吗——”它别扭的撇开脸,“现在煞气已除,生机又已经归拢,你可以投胎转世了。”
“我知道,就是有点舍不得你呀。”
“……”它蓬松大尾巴一挡遮住了遮脸,松鼠形态就是如此傲娇。
等到她真的要走的时候,它才犹豫不舍地拿大尾巴拖着她,“等我查到你投胎去哪里,一定会去找你玩儿的……”
她应了声好,回望虚空,却发现有太多的记忆舍不得。
算了。
她伸了个懒腰,洒脱一笑。
“反正都要找婆婆喝一碗忘忧汤,我们有缘再见!”
京城,吏部尚书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