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赵臻看着她,眼神中没有冷嘲,没有怜悯,那样冷漠,连眉目都要结霜了。
  惠国公主忽然有了力气,她抓住赵臻的手,借力站起来。
  虽然一路走来连滚带爬,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她一定要看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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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后是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即使衣着朴素身陷冷宫,她依然是雍容华贵的。
  皇上是个吊儿郎当的老头,即使龙袍加身高高在上,他依然是吊儿郎当的。
  当这样的两个人并肩坐着,对比就更加明显了,一个白富美,一个老流氓。
  这是一场唱了几十年的大戏,男主女主就是帝后二人,林琅和惠国公主是高级炮灰,也是主角二人博弈的棋子。赵臻满打满算才七岁半,他自知不是主角,乖乖退到一边做背景板……
  林琅似乎心满意足了,他指着皇后笑道:“皇后果然守约,当年你我约定,你帮我复仇,我帮你照看女儿,现在你的女儿就在这里!”林琅似乎嫌不够混乱,又指着皇帝笑:“皇上也很守约,当年你我约定,你给我一个复仇的机会,我让你女儿生不如死,我自问做得很好!”
  林琅看着面如死灰的惠国公主,笑得讽刺。“公主真不像二位的骨肉,既没有皇后的聪慧,也没有皇上的狠辣,宁可自欺欺人像狗一样活着,也不愿睁开眼看看!”
  惠国公主歇斯底里的大喊,“你胡说!不是那样的!父皇不是那样的!”
  “是我的错!是我非要嫁给一个有妇之夫,是我让父皇失望了,是我让父皇丢脸了!”
  “自、欺、欺、人!”林琅一字一顿道,“你根本不是皇上的女儿!”
  “……”惠国公主愣愣的看着林琅,努力发声,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呵呵呵~~”寂静的大殿中,忽然传来皇帝的笑声,他拄着下巴看向皇后的侧脸:“朕也想知道,她究竟是谁的孽种,皇后可否为朕解惑。”
  皇后端庄的脸,就像一尊蜡像:“皇上何必明知故问,我当年没说,现在也不会说。”
  皇上终于收起懒散的模样,他走到皇后面前,居高临下和她对视。“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我让你权倾后宫,扶持你的家族,甚至允你参议朝政,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只有你,只在你面前,我不是‘朕’……
  为了你,我不想万岁万岁万万岁,只想和你一起活到千岁……
  帝后对峙的时候,林琅用手中的火折子点燃了纱幔,火光‘嗖’的窜起老高。这不同寻常的燃烧速度让赵臻诧异,赵臻凑近没燃烧的柱子闻了闻——难道,这些这间大殿曾被油浸过?
  赵臻的本意是看戏,没想把命搭上,但有件事他失算了。
  本以为是皇后和林琅联手,没想到皇上也掺了一脚。该来救援的人迟迟没来,冷宫闹出这么大动静也没人查看。刚才一路走来,连一个宫人都没有……情况有些不妙啊!
  林琅随手扔掉火折子,一把抓住赵臻,拖着他要往火堆里扔。
  赵臻眼神一沉,看来等不到救援了,只好自己动手!
  赵臻刚要挣扎,就见惠国公主扑上来抱住林琅的腰。林琅身体一僵,狠狠一脚踢向惠国公主的小腹,公主惨叫一声,疼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滑倒在地……两只手上全是血!
  而林琅腰上,正扎着那柄挟持过赵臻的匕首!
  赵臻是真愣了,惠国公主居然刺伤了林琅?!还是为了救他?
  林琅显然比赵臻更惊愕。从一开始他就防着周围,防着帝后,甚至防着外表没有任何攻击力的赵臻,却唯独没有防备惠国公主……他知道那个女人带着匕首,这把匕首还是他亲手交给她的。但他没有在意,因为他早就认定了,这个女人宁可自残也不会伤害他……
  林琅捂着心口,慢慢弯下腰——匕首捅在腰上,为何疼在心里?
  趁林琅发呆的时候,赵臻拖着昏厥的惠国公主往外跑。大殿烧得太快了,再不出去,等会儿不是被烧死,也要被浓烟呛死。赵臻力气有限,拖了半天也没走多远,而帝后二人却还在争论女儿是谁的,赵臻真是气死了。
  “你俩有完没完!大殿快塌了!”
  皇后冷哼一声,就算已经火烧眉毛了,她依然保持着皇后的风度,姿态万千地走下台阶,和赵臻一起拉着公主。赵臻见老皇帝神色冷淡地袖手旁观,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有病啊!皇后不肯说公主的生父是谁,又没说生父不是你!你唧唧歪歪问个屁啊!你老婆生的闺女,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你个神经病!”赵臻扯着嗓子痛骂。
  老皇帝张大嘴,显然没想到皇后的话还可以这样翻译。
  他看向皇后,皇后依然是从容端庄的蜡像脸,没有任何表情,但他知道,这个女人的骄傲不下于他。老皇帝傻傻的看着皇后,如果真相是这样,那他们兜兜转转这些年是为了什么……
  火势越来越大了,林琅因为站得近,整个后背被大火吞噬了。
  他就像个着火的巨人,失血过多再加上灼烧,疼痛让他无法思考,浑浑噩噩的林琅居然没有扑向老皇帝,而是摇摇晃晃追赶赵臻,或者说……他在追赶赵臻拉着的惠国公主。
  林琅越追越近,皇后不得不放下公主,推了赵臻一把,“快走!”
  皇后理了理凌乱的宫装,提起千层裙摆,抬起一脚狠踹林琅!
  赵臻一咧嘴,真看不出端庄高雅的皇后,也会抬脚怒踹……
  林琅虽然重伤,但功夫底子还在,下意识抓住皇后。两人纠缠起来,皇后乌缎似得秀发被火光吞噬,白皙的肌肤烧得焦黑,赵臻终于将惠国公主拖到门口,可燃烧的大门怎么办?
  赵臻面临两个选择。
  一、他自己跑出去,顶多烧到衣服和头发。
  二、拖着惠国公主,虽然伤得重一点,未必会有生命危险。
  取舍只用了一瞬间,赵臻已经有了答案。
  ——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抱起他!
  赵臻一愣,近在咫尺就是老皇帝的脸。赵臻从不知道,看上去骨瘦如柴、风吹就倒的老皇帝,居然有这么大力气!他一双手抱着自己和惠国公主两个人,动作居然飞快!
  穿过门口时,他的头发烧着了,衣摆也烧着了,他抱着赵臻和惠国公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赵臻被夹在中间,虽然没烧着,也被挤得眼前发黑,嘴都咬破了……
  老皇帝放下他俩,不顾自己身上的火苗,还要往里冲。
  赵臻下意识抓住他,“别去!”皇后不可能还活着!
  老皇帝干枯的手捏捏赵臻的脸颊,露出一个傻缺的笑容,老皇帝一本正经道:“女儿到底是不是我的,这个问题很重要,上天入地一定要找她问清楚!你也好奇是不是,乖乖等着,等我问出来就告诉你!”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冲进火场……
  赵臻就那么坐在原地,等着,等着,等着……
  他等来了救火的人,等来了御医,等来了展昭包拯,却没等到那个据说会回来的人。
  赵臻想。
  我是不是被那老流氓骗了?
  以后别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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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 欲盖弥彰
  ☆、第17章 初见师祖
  赵恒,庙号宋真宗,谥号应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太宗第三子,初名为赵德昌,后改赵元休、赵元侃,997年继位,1022年驾崩,享年五十五岁。在位二十五年间仰瞻天文,俯察民心,选贤与能,天纵圣明,灵武秀世,惟德动天,思随冥运,智与神行,坦至心于万物,被大道于八方,故百僚师师,朝无秕政,网疏泽洽,率土归心……
  这段话被记载在宋史·真宗传,赵臻兴致勃勃看了两眼,恶心的午膳都不想用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大小也是个皇帝了,哪怕一辈子庸庸碌碌,于国于民皆无贡献,驾崩后照样会有一群文人咬文嚼字地吹捧他,这样一想,又觉得心情格外舒爽,中午多喝了两碗蔬菜粥!
  月前,一场大火少了大半个冷宫,皇帝皇后一起葬身火海。这里头恩恩怨怨错综复杂,赵臻和一班文臣商量了三天,最后决定将帝后的死法加工一下,从故意纵火,改成因病逝世。这样既保全了皇室的脸面,也保全了国家的脸面,捎带保全了惠国公主的性命。
  林琅手下的杀手,将汴梁城内的皇亲国戚宰了大半,剩下一小半也是噤若寒蝉。惠国公主虽然是半个同谋,但她在最后关头救了赵臻,功过相抵,赵臻保留了她的尊号,留她在宫中陪伴李妃。
  汴梁小小地浩劫了一回,帝后的葬礼声势浩大,赵臻的登基大典一切从简。
  满朝文武都在感叹新帝纯孝,只有了解真相的开封众人明白——赵臻只是懒。
  因为年纪小,赵臻登基后,每天上朝只是听政、问政、议政,想亲政还得等几年。
  或许赵臻也有传说中的『主角命』,自他登基以后,大宋忽然就风调雨顺了。该下雨的下雨,该刮风的刮风,粮食蔬菜涨势良好,地震洪涝一个没有,连一直骚扰边防的辽国和西夏都开始互掐了。
  赵臻在感叹人生寂寞如雪的同时,闲的蛋疼,又喝了一碗蔬菜粥……
  大家觉不觉的,今天蔬菜粥的出镜率过于频繁?
  那是因为,臻臻正在镇国寺大搞封建迷信活动——祭天祈福。
  镇国寺其实就是少林寺,太宗初年为祈求风调雨顺,钦此『镇国寺』金匾,封为『国寺』。根据祖制,每代新帝登基,都要来镇国寺祭天祈福,期间必须斋戒沐浴,诚心礼佛,以求国运昌盛!
  赵臻到镇国寺的头三天,为祭天忙得头晕眼花。好在皇帝只要忙三天,接下来是高僧诵经,没他什么事儿了。寺庙里除了念经,没有别的娱乐,饶是赵臻这样懒散的人,闷三天也快张出蘑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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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午后,白玉堂在少林后山的枫树林里散步,正值枫叶似火的季节,景色美不胜收。
  忽然身后闪过一道杀气,白玉堂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继续走。
  走了没多远,就见赵臻坐在一根树干上,抓了一把枫叶往下撒,嘴里哼着奇怪的曲调,两只小脚丫光溜溜的在空中乱踢。隔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得瑟味儿,恶作剧成功的即视感……
  白玉堂摸摸鼻子:刚才放杀气的是承影吧,肯定又被小坏蛋欺负了。
  没等白玉堂走进,赵臻已经发现他了,实在是白玉堂一身白衣站在红枫林中太显眼了。
  赵臻一乐,朝白玉堂的方向张开手,“白大哥~~”忽然从高高的树枝上跳下来,飞扑!
  白玉堂望天:这下要是摔实了,不死也得半残,也算为民除害了吧。
  明知是赵臻的坏心眼,白玉堂直到最后一刻,才懒懒地伸手接住他。赵臻把汗津津的脑袋往白玉堂身上蹭,笑得比午后的太阳还灿烂,一咧嘴还缺了颗牙,特没心没肺,特没烦恼,也特快乐。
  白玉堂被他气乐了,无奈地摇摇头,把他拎到靴子附近。
  “你的暗卫呢。”除了承影,赵臻身边还潜伏着几十个暗卫,这会儿居然都不在。
  赵臻坐在地上穿靴子,随口道:“他们第一次出远门儿,有些紧张过度,我打个喷嚏他们都紧张半天,被我撵回去睡觉了。十几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好睡好才能长得高高壮壮!”
  白玉堂瞅赵臻,“你比他们还小几岁吧。”干嘛一副养儿子的口气。
  赵臻装模作样的捧心,“年轻的只是皮囊,我心已老!”
  白玉堂无语,看了看四周,“承影呢?”
  赵臻穿好靴子,爬起来拍拍屁股,理直气壮道:“我叫承影去厨房‘取’些油盐酱醋,白大哥来的正好,我们一起烤野鸡吃!”赵臻貌似遗憾地摊着两只小黑爪,“可惜可惜,有肉无酒不成席,寺里只有祭祀用的祭酒,那个一点的都不好喝。”
  白玉堂嘴角直抽:身为皇帝,居然指使手下去偷鸡摸狗?还在寺庙里烤野鸡,亵渎佛祖不说,连祭祖的酒都偷喝?难怪那猫自从收了徒弟,三天两头就暴走一遭,满院子抓徒弟闹得鸡飞狗跳。
  赵臻笑眯眯问:“师傅呢?”
  白玉堂耸耸肩,“不知道神神秘秘搞什么,一大早就不见了。”
  赵臻咂咂嘴,“好容易闲下来,正想拜见一下师祖呢。”
  两人聊天的功夫,承影背着个大包回来了。赵臻打开包袱,里面有金黄色的烧鸡,几碟精致的小菜,还有赵臻最爱吃的点心。赵臻惊讶道:“承影,你打劫御膳房啦,怎么这么多?”
  承影木着脸,语气淡定道:“属下让御厨做好,又从御厨手上‘取’来的。”
  言下之意,你让我取我就取了,我可没违背命令。
  赵臻眯起眼睛:哎呀,蠢萌蠢萌的承影学坏啦,都会阴奉阳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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