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五两银子的利息

  “你知道主子从不在意卖身契的事。不过,主子也说过,贼不走空。”说到这,清肃仿佛有些忍不住笑意,道:“你可还记得当初买你花了多少银子?”
  干得好,清肃。我弯着腰,颇觉为难地说:“五两。”在乱世买人很便宜,那时,因为白剑秋是少女,长得又端庄,这还是加了价之后的数目呢。
  “嗯。”清肃点点头,装模做样起来比我还厉害,说:“卖身钱五两,这几年花在你身上的首饰钱五百两,衣服鞋袜五百两,吃穿算免费好了,其余杂项就算三百两。扣掉你应得的月钱三百六十两,还差一千四百四十五两。商人见面三分利,不过看在初次见面,便打个折扣,算一千五百两好了。”
  清肃一本正经地算完,看着宗政澄渊,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钱不够的话,麻烦这位爷将小秋交还在下,您知道,乱世要求个知根知底的人有多难。”
  很好,五两瞬间变成了一千五百两。宗政澄渊,想要我可以,拿钱。
  “一千五百两给你,她就是我的了?”宗政澄渊不错目地看着清肃。
  清肃则笑如清风,沉稳道:“一千五百两给我,白剑秋就是你的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得好,清肃。让宗政澄渊花一千五百两买个空身份去吧。我是笑不归,可不是白剑秋。
  “成歌。”宗政澄渊不很在意地一笑,接过悦成歌递过来的银票,交给清肃,说:“你就是清肃?”
  “在下笑府管家清肃。不知这位爷怎么称呼?”清肃彬彬有礼地问。
  “你家主子是笑不归?”
  “正是。”
  “她如今在何处?”
  “这个,”清肃一笑,道:“我家主子不喜外客。恕在下不便告知。”
  “罢了。”
  宗政澄渊再次看了清肃一眼,迈步向前走去。走过清肃身边时,低低说:“告诉你家主子,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清肃丝毫不乱,从容道:“主子说商人舍命不舍财。欢迎下次光临。”
  我跟在最后,丝毫不敢停留,只匆匆说了句:“回去代我和主子说,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家是她给我的。等到有一天,我一定报答她。”
  这话看似合理,细细琢磨,就不难发现其实说得十分怪异。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生拼硬凑出来的。是仿藏头诗而成。
  藏头诗自古皆有,屡见不鲜。不过怎么说,那也叫做诗。而我说的这段话,既在情理之中,又在逻辑之外,就为了说这四句话开头的四个字:“在家等我。”若不是深信清肃对我的了解,我还真是不敢这么含糊地说出来。
  而且,我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宗政澄渊应该是听不见吧。不过,即使听见了,也会想个一时半刻的吧。
  跟着宗政澄渊往王府的方向走去,我在心里悄悄地盘算起来。半年没有回京,虽然奏折接连不断地运往前线,但最少,大臣的汇报也要耗些时候吧。再加上,在这种国主年幼,权臣辅政的情况下,半年,足够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给宗政澄渊制造好些麻烦了。
  应该,没那么快查到我吧。而我,则必须趁这个机会离开王府,哪怕以后会再回来。这一往一返,实际上就是化被动为主动。算起来,总算是有惊无险。正想得出神,听到宗政澄渊唤我说:“到了。你看,本王的府邸,比起水园来,如何?”
  我张口就想说些什么,却隐隐觉得不对。这话,听起来似刻意隐去了些什么,就像我那四句话,对,又不对。
  将宗政澄渊的话在脑中回想了一遍,突然想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宗政澄渊不再叫我秋儿。而刚刚这句,无疑是在比较,如果再加上两个字:“你看,本王的府邸,比起你的水园来,如何?”
  突然间,我惊出一身冷汗。刚刚的想法,也变得不那么笃定了。
  面对着宗政澄渊略带挑衅的目光,我打起精神,笑道:“这我可答不出,根本没有可比性嘛。”
  “如何叫没有可比性?”
  “打个比方说,王府好比天上的雄鹰,水园则是桑枝上的百灵。爱雄鹰者固然有很多,爱百灵者也不乏其人。自古人之所好皆是不同,凡事也各有所长,岂能同日而语?”
  “就如同别人爱美人,本王偏偏爱才女一样的吗?”宗政澄渊别有意义地问我。
  这人就非要句句试探我吗?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我巧笑倩兮地问:“王爷准备在大门口站多久呢?你的那些王妃可都等急了呢。”说着用手指了指花园旁边角门那探出的几颗脑袋,都是金翠满头,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
  “成歌。”宗政澄渊脸色黑了几分,看样子对出现的这几个女子很不满。“立刻让人将她们送走。送到哪里你看着办。”
  “是。”
  岳成歌领命而去,看样子,宗政澄渊下这样的命令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看着那几名女子瞬间绝望如土的脸色,三分不忍七分好奇地问:“王爷为何如此?您出征半年有余,两地相思之苦难解。这也是有情可原吧。”
  “本王府邸的规矩,内宅之人不可踏入前厅一步。”
  “王爷可真是会让女人伤心。”我一笑,跟着宗政澄渊向府内走去。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调侃。这宗政澄渊的心中,当真只有天下。
  “本王喜欢听话的女人。”宗政澄渊看我一眼,意义颇深。
  我装作没看到,目光转向不远处正迎向我们的男子。只见他一路行来,周围的一般仆役纷纷施礼,看来,在王府也算个颇有地位的人物。
  因次,我不免多看了几眼。他大概年近四旬,头发规矩的扎在背后,穿一身暗蓝色长衫,容貌朴实,表情严肃。看这表情,大概是个常管事的人。
  果不其然,待他到了近前向宗政澄渊施礼之后,宗政澄渊指着他对我说:“这是我府的管家凌云木。”
  我对他点点头,平声唤一声:“凌管家。”
  大概是看宗政澄渊待我很是特殊,而我的衣着外貌却都不甚出众,态度却又不卑不亢,想是看不我的来历。凌云木在眼中飞快略过一丝诧异,随即问我:“不知姑娘怎样称呼。”
  “姓白。”我不欲多说。不过是个称呼,何况再过几天,就要换掉了。
  “云木,你为她安排一下。”说完,宗政澄渊又对我道:“许久未回京城,本王要进宫一躺,你随凌管家先去休息。等我回来,我们再商量一下关于你的事情。”
  我点头,眉目嫣然道:“一切但凭王爷吩咐。”接着浅施一礼,跟着凌云木离开。
  宗政澄渊眼看着笑不归离开,对返回的岳成歌说:“此次进宫定然事务繁多,几天能够回府尚未可知。我料想她不会逃跑,所以,你务必看紧府门,千万别让她那几个手下溜进来。”
  “可是王爷,不知怎么回事,上回您让调查的前柳相府的资料到现在还没有查到。好象颇费周折。”
  “在我回来之前,务必查到。”宗政澄渊扔下一句,飞身骑上侍从牵过的黑曜,一提缰绳,马头转向门口,说:“告诉云木,不可为难她,也勿须对她太好。”
  说完,撒缰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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