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萧璨扶着裴玉戈,环视众臣之后扬声道:“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各自入座便是,皇兄想必也快到了。”
  众臣称是,方才回了各自席位。席上倒也并不算太过拘谨,只因萧璨素日无甚威严,若非是在宫中,各府公卿也少有方才那般谨慎。
  萧璨又同裴绍颔首致意道:“本王不在的这两日,辛苦岳丈大人了。”
  “王爷言重。”裴绍看了眼儿子,有些紧张道,“王妃自幼体弱,臣观王妃似有些不适,还请王爷费心。”
  今日毕竟是萧璨生辰,这种日子,他一个臣子不好直接让萧璨喊太医,便只能委婉提上一句。
  “岳丈大人宽心,宫中自有太医随侍,本王传人过来为玉哥哥瞧一瞧便是。”
  以萧璨的才智自然是听得出裴绍的忧虑,偏又不能拆穿裴玉戈,只能忍着笑在殷绰等人面前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就是他那一声玉哥哥的亲昵称呼着实让一向看不上他的殷绰等人恶心了好一会儿。
  平南侯一言不发,站在一旁静静瞧着几人。
  殷绰看着翁婿二人一唱一和,强忍着心中厌恶,面上也得装出忧心忡忡的模样来,在旁拱手‘请罪’道:“王爷王妃大婚之日臣旧症发作未及道贺,方才见王妃同襄阳侯一道赴宴,想着寒暄两句,不成想王妃体弱至此,是臣之过,还请王爷宽宥。”
  名为请罪,实为推脱。裴玉戈体弱满朝文武皆知,方才虽用这一招堵了殷绰的嘴,可反过来,旁人也不好抓着这一条对殷绰问责。
  然而,萧璨本就是不拘常理之人,当即便道:“本王未曾怪罪一字,太师又让本王宽宥何罪?要说太师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朝中官员敬您畏您也是寻常,只是本王王妃较常人体弱,太师宽厚些也便罢了,不必自责。”
  殷绰不曾想萧璨这等纨绔竟有伶俐的口舌功夫,脸上笑容已有几分挂不住,口中只能称是,不再同萧璨有过多纠缠。
  倒是一直未开口的平南侯沈贡突然出声道:“王爷若有这般口舌功夫,合该多为陛下尽忠出力,而非沉溺儿女私情。”
  萧璨并未因此置气,反而笑着应道:“多谢沈老将军提点,本王自会为皇兄尽一份力。”
  然而在殿中其他朝臣看来,平南侯此举,很难不让人觉得他是在回护殷绰。
  太师本就是如今朝中文官之首,若是再算上平南侯,更是如虎添翼,百官心中自然得多番考量今后立场。
  萧璨笑着辞了几人,由殿中伺候的内室引路,搀扶着裴玉戈暂时去了偏殿歇息。
  “王妃许是旧症发作,速去请个太医过来。”
  萧璨将人扶到椅子上,转头吩咐伺候的内侍去寻太医,又使唤了随行的秋浓去偏殿外守着。
  春华殿的偏殿原就是供人醒酒的地方,此刻大宴未开,偏殿自是没有旁人在的,萧璨再将伺候的一二内侍支使走,这里便就只剩他与裴玉戈在了。
  此刻,裴玉戈端正坐着,哪有半点将要昏厥的样子。
  “美人这戏演得实在是好,连令尊都骗了去。亏我还怕美人性子太过老实,让太师占了便宜去。”
  “臣只是不愿用这等不磊落的手段,并非不会用。”裴玉戈以手掩唇,压抑着轻咳了几声。他体弱多病不假,却也不至于说几句话便心痛昏厥的程度,喘了几口气后才又接着说道,“不过太师既非贤臣亦非君子,臣用之无愧。”
  “哈哈哈!此话妙极!”萧璨闻言抚掌笑道,“美人聪慧至此,看来日后我不必担忧你招架不住他们了。”
  听了萧璨打趣他的话,裴玉戈抬头直视对方,语气平淡反问道:“王爷难道不是在殿外久候多时,专挑了恰当时机才进殿作为一番?”
  萧璨方才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明明人未在,却好像对殿中发生的事了若指掌。只怕人在就到了,只是单等到自己有所‘表现’后才现身配合。裴玉戈不信巧合,所以心中清楚这不过是萧璨对他是否有应对能力的考验罢了。
  见人不说话,裴玉戈才又补了一句问道:“不知臣方才所为,王爷…是否满意?”
  萧璨被裴玉戈盯着,明知他人是误会自己了,解释的话却没能说出口。下意识想把玩扇子遮掩杂乱的心绪,手中腰间皆是空空,这才想起来因去宗庙之事重大,铁扇并未带在身边。
  他此番表现看在裴玉戈眼中,便是被猜中的‘慌乱’,倒也正中裴玉戈心中所想。本来这桩婚事只是连接二人的契约,并不掺和半点情愫。利用也好、试探也罢,裴玉戈心中早有准备,只是直面之时,不免还是有些失望的。
  萧璨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敷衍答道:“自是满意。”
  裴玉戈坐在圆凳上,面向萧璨双手交叠拢于胸前,上身微躬拜道:“咳咳、臣…幸不辱命。”
  裴玉戈越是恭敬,萧璨心里就越不是滋味。虽说他们之间确是盟约协作的关系,不涉情爱,可他接触的人那么多,就没见过哪个像裴玉戈似的,时时刻刻要将君臣尊卑有别摆在他们中间。别说是夫妇,便是朋友都做不得的感觉。
  “我也不是非图你些什么。夫妻是远了些,当我是个朋友也那么难?一定要同我这般生分么?”
  “于公,是臣的上峰。于私,您是臣的‘夫君’,三纲五常,臣断不敢忘。”
  “别提纲常,你若是能以后不用刚刚那生分腔调同我讲话,你做我夫君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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