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模像样约次会

  隔着一堵墙的两人在彼此语音的陪伴下一同失眠。
  最后，谁都忘了自己怎么入梦。
  醒来时已是中午十一点过，半眯着朦胧的睡眼，顶着各自的黑眼圈，开门走出卧室。
  似是巧合，抬眼便是四目相撞。
  两个不修边幅的赖床宅对望着，目光似在彼此乱糟糟的头发和松垮垮的睡衣上擦出了火花。
  一瞬的呆滞后，陈宁用手随便顺了顺头发，三两下扎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向卫生间走去，心里却似有了千万匹草泥马在肆意狂奔。
  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陈宁下意识回头去看，沉舟一箭又把自己锁回了屋里。
  沉舟一箭背靠着门，挠了一把头发，一声不吭地红着脸在床头柜放下手里水杯，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他对着镜子抽了自己一嘴巴，心道晚上真是睡糊涂了，刚刷完牙，脸没洗头也没梳，就想着出去接点水喝……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人再次碰面时，都已将自己收拾干净，全然不提之前那尴尬的一幕。
  两人用昨晚的剩菜煮了汤饭，吃完后又一起心照不宣地蹲守到了电脑前。
  上线的瞬间，帮会里的牛鬼蛇神们开启了起哄模式。
  【帮会】[麻辣鸡丝]：帮主和帮主夫人今天几乎一起上线，且上线时间那么晚，是因为什么！
  【帮会】[师妹吖]：补充：帮主在帮主夫人家，两人昨晚几乎一起下线！
  【帮会】[裤子先森]：哦~
  【帮会】[千里冰封]：哦！！
  【帮会】[麻辣鸡丝]：天啦噜！！
  【帮会】[公子开挂]：昨天晚上肯定很累吧！
  【帮会】[公子开灯]：沉舟那么行？
  【帮会】[沉默是屎]：你们这样真的好吗？你们这样很容易吓到帮主的！
  【帮会】[茯苓]：为什么不是吓到帮主夫人2333333
  【帮会】[栗子有营养]：这个问题太深奥，但答案是没有任何异议的，因为我们帮主夫人赛过一切纯爷们！
  【帮会】[雾蒙蒙]：(*/▽＼*)你俩也太快了吧？没眼看！
  【帮会】[墨上花殇]：抓住一只羞涩的萌萌姐！
  【帮会】[夏柏业]：萌萌姐会羞涩！太可怕了，截图给绞肉机看！
  【帮会】[寒樱]：才见面就滚床单，好速度。
  【帮会】[夜书人]：可以的，谈婚论嫁早生贵子。
  也不知大家是闹着玩，还是真误会了。
  沉舟一箭被他们调侃得有些脸红，陈宁就坐在边上，还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看，更是让他手足无措。
  陈宁见他这么紧张，忍不住打趣道：“昨天晚上某人确实滚床单了。”
  “那……那怎么能叫滚床单的！”沉舟一箭反驳，“那就是单纯的情绪波动……”
  “你情绪波动时的举动可真特别，爪子挠键盘，脸滚键盘，制造各种噪音，还有一个人在床上打滚。”
  “我也很想两个人在床上打滚。”沉舟一箭说着，音量越来越小：“可这不是条件暂时不允许吗……”
  陈宁道：“条件允许的时候，只怕是衣服还没脱，某人的脸就红得比猴屁股还夸张了。”
  “这个……脸红不影响大事，心里的紧张，可以随着身体的放纵，慢慢得到缓解。再说了，凡是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很生疏很羞涩那是正常的，这个代表货物全新呐，纯天然无污染，经验不丰富，但学习能力强啊，对不对？”沉舟一箭越说越有底气。
  有时候，胡扯就是那么能给人自信。
  扯着扯着，沉舟一箭似乎发现了自己特别天才，于是开启了喋喋不休模式：“举个例子啊，我刚见你的时候，连说话都不太好意思，你看我现在已经能在你面前口若悬河了，适应能力超强有没有？”
  “然后呢？”
  “你看啊，我俩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我什么尿性你也都知道，行动力还是挺好的，不动则已，一动惊人……退一万步说，到时候脑子要真的忽然不好使了，你就伸手敲敲，没准就敲灵光了呢……”
  陈宁哭笑不得，好半天不知该说点什么反驳。
  一丝光线从窗帘没有合拢的缝隙里钻进了屋子，沉舟一箭起身上前，在陈宁有几分茫然的目光下拉开了窗帘。
  四月的b市，天气正在缓缓由凉转暖，阳光倾入昏暗的房间，柔和而不刺眼。
  他转身背靠着窗沿，看向陈宁，道：“天气不错，真不像模像样地约个会吗？”
  逆光之下，她半眯着眼，有些看不清沉舟一箭此时此刻在用什么样的表情做出这个邀请。
  “我不喜欢出门，还有点路痴。”陈宁说着，摊了摊手：“你来前我做过功课，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我都找不到那些地方。”
  “我也不喜欢出门，但跟着我走，绝对走不丢。”沉舟一箭说着，得意地笑了：“人生地不熟，我也没法卖你，你说是不是？”
  陈宁差点忘了，这家伙昨晚说自己是外出旅游活体导航。
  ***
  谈恋爱，就要有谈恋爱的样子，两个人一直窝在家里打游戏算什么？
  陈宁怎么也想不到，这句话竟然出自一个宅男之口。
  单从平日里的在线时长来判断，沉舟一箭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宅男，能不出门绝不出门。
  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丧失外出旅游的基本技能，这一点简直和他忽薄忽厚的脸皮一样谜。
  在沉舟一箭充满期盼的眼神之下，陈宁心一软，答应了与他“像模像样约次会”的邀请。
  这是一次普通的约会，两人在电影院和游乐园中选择了后者。原因很简单，一是没有想看的电影，二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认为好不容易出趟门，再坐着就有点没意思了。
  两人像孩子一样，精气神十足地奔向了目的地。
  “我挺久没到游乐场了，家里买电脑后，攒下来的零花钱都贡献给了游戏光盘……后来，初中生日和同学去过一次，就再也没有接触这些游乐设施了，大兄弟呢？”买门票的时候，沉舟一箭忽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陈宁回想了好一会儿，道：“差不多，不过和你不太一样，初中没有人陪我过生日。”
  她从小就有些孤僻，朋友不多，记得她生日的更没几个，一年能收到一两个价值五块钱以上的小挂饰都足以让她感到满足了，又哪有人会陪她到游乐场玩？
  她记得自己上一次到游乐场玩是母亲还在的时候，追忆至如今，已经过去了太多年月。
  那时候，家乡游乐场的门票才两块钱，里里外外都无比热闹。
  她记得游乐场里会钻山洞的小火车在那一年被改成了萌萌的绿色毛毛虫，记得要父亲抱才能坐得上去的旋转木马，记得曾经把她手臂撞出过血的碰碰车，还有一直以来都没勇气尝试的海盗船和过山车。
  游乐场的外面，是一条不宽敞的小巷，左右两边除了正规娱乐商铺外，还有很多地摊。
  有的地摊是卖玩具的，摊子里大多会有那种小瓶小瓶可以吹出各色泡泡的水，以及塑料做的水枪、光剑、金箍棒。
  有的地摊是卖小吃的，不管是转糖人、棉花糖、炸玉米花，还是烤各种肉串，都有不少人围着。
  还有捏泥人的老人家，和吆喝着卖儿童沙画的小年轻……
  她以为，这些只有她家乡那边才有，这么对沉舟一箭一说，才知道，原来很多人的童年都有这些大同小异的回忆。
  他们坐小朋友才爱坐的小火车，钓小朋友才爱钓的塑料鱼，看到那种摆了一地玩具的套圈游戏，沉舟一箭还特别感兴趣地玩了好一会儿。
  他说他小时候特别想要一个玩具车，每次有钱了就来买五个圈子，试试能不能套到。
  结果当然是不能的。
  长大后有钱了，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却莫名就想圆一下儿时那个早就不做了的梦。
  就这样，陈宁陪着有钱任性的沉舟一箭丢了不知多少个圈，老板在一旁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两人才辛辛苦苦套回了一个并不怎么值钱的电动玩具车。
  “这下你满足了。”陈宁笑着拍了拍沉舟一箭的肩，却见那玩具车还没在他手里捂热，便被转手送给了一个站在一旁看了好久的小男孩。
  男孩一开始还不敢要，不停摇头强调：“妈妈说过，不能随便收别人的礼物，拿回家没法交代的！”
  “可是你不要，我也会扔掉它的，这样吧，你就和你妈妈说，这是你五块钱套到的……我五块钱卖你，好不好？”
  小男孩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心动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皱巴巴地五块钱，开心地抱过了沉舟一箭手里的玩具车，道：“谢谢叔叔！”
  “要叫哥哥。”沉舟一箭认真地纠正着。
  “谢谢哥哥！”男孩说着，转身跑开。
  陈宁忍不住笑着用手肘接连撞了沉舟一箭好几下：“多大了，还哥哥，害不害臊？”
  “我今年才十八！”沉舟一箭说着，抓住了陈宁的胳膊，道：“你对我温柔点，我还是个孩子！”
  “好好好，孩子，你先放手。”陈宁笑着去推沉舟一箭的手。
  “不，我不放。”沉舟一箭就要拽着她。
  “放不放？”
  “就不放。”
  陈宁心生一念，上前扒起了沉舟一箭的外套。
  “哎呀，美女你放尊重点，干嘛呀光天化日的扯我衣服……流氓咱回家再耍行不？”沉舟一箭挣扎着脱身，转身就跑，跑了几步，见陈宁没追，就又乖乖跑了回来：“大兄弟，你这就很容易失去……”
  话音未落，陈宁快步上前，双手勾住了他的颈子，道：“怎么会失去呢？这不抓着了吗？”
  “我们去坐海盗船？”沉舟一箭红着脸往左望。
  “我拒绝。”
  “我们去玩碰碰车？你不是说你从小到大都没自己开过，一直坐大人身旁傻乐吗？”他再次转移话题。
  “待会儿再说，我准备先调/教调/教你这个孩子。”陈宁说着，不禁思考，要怎么调/教这个厚颜无耻的十八岁的奔三小公举呢？
  “你看身后！”
  陈宁不为所动：“你当我傻？”
  “不骗你，看身后啊！”沉舟一箭特别认真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出于信任，陈宁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不外乎行人、花草、游乐设施，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她回头正想谴责此人低级的玩笑，却不料撞上了那无比温热的唇，瞬间将那已至喉头的嫌弃话语封堵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