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这里太冷太冷

  第743章这里太冷太冷
  也许快乐,也许痛苦,当真正的报复铺垫盖地倾泻,内心里又得到多少痛快?不,一点都没有,赵有恭只觉得悲哀,为什么堂堂大宋,会让这个人主宰了那么久?如果先帝未去,励精图治,大宋会变成什么样?原来,自己想要的从来不是那个皇位,要的只是属于大宋的荣耀,要的是属于皇室的尊严,要的是继承先帝遗志,让大宋变得富饶强大,不再饱受欺凌。
  可惜,赵佶感受不到赵有恭的雄心壮志,在他的内心里,只有哀伤,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怪不得之前总觉得那个女人怪怪的,以前总是希望自己留宿暖香阁,后来竟然变得无欲无求了,自从陈美人进宫后,她更是洗尽铅华,将自己锁进暖香阁中,一时间变得无欲无求。还以为是有了身孕后变了性子,呵呵,这性子哪里改了,竟然跟赵凌搞在了一起,还生了一个孩子,最可笑的是,他赵佶还将这个孽子视为己出,宠爱有加。天啊,为什么会这样,现在那个孽子要皇位了。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绝望过,哪怕赵有恭再勇猛睿智,他终究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份,他是哲宗后人,也是楚王世子,可偏偏不是他赵佶的儿子。这个天下是讲究正统的,他赵佶有那么多儿子,怎么轮也轮不到赵有恭这个外人头上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赵有恭和小刘妃有了孩子,而天下人都以为这个孩子是他赵佶的,好好好,这个黄侄儿真是厉害啊,多年前就开始谋划这一刻了。
  一阵脚步声响起,赵佶以为是赵有恭去而复返,抬头时看到却是杨莲以及一身戎装的杨再兴。看到此处,赵佶有些凄惨的笑了起来,“杨莲,你也是赵凌的人?”
  “嗯,小人从关中回京的时候,就已经入了殿下府邸,只是你从未发现罢了”杨莲带着些趾高气昂的笑,曾几何时,赵佶让万人敬仰,但现在,他杨莲都可以踩着赵佶狂笑三声。手中握着一卷黄色金帛,往案子上一放,冷声道,“赵官家,之前多蒙你看顾,现在还要麻烦你把诏书写了吧。小人蒙你恩惠,也不想伤害你,所以,请动笔吧。”
  赵佶轻轻颤抖,一对眸子紧紧锁着杨莲,他难道真的老了,身边这么多人背叛了他,却一点没发觉。杨莲盯得很紧,赵佶却没有动笔的意思,杨再兴冷哼一声,右手握紧剑柄,杀气腾腾道,“怎么,赵官家还要劳烦杨某动手不成?”
  对于赵佶,杨再兴曾经尊敬过,当年初来东京,他怀着报效国家,效忠帝王的心思,哪怕跟随殿下之后,以后不改初衷,想着早日离开楚王府,踏上战场,抵御外侮。可是,京中那段日子,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的是浑浊不堪的朝廷,看到的是歌舞升平,欢声笑语,看到的是那条买卖街,以及无数染着黎民鲜血的嶙峋怪石。所以死,彻底醒悟了,只要赵佶还掌控大宋,大宋朝就没有希望,那么,还是请赵佶挪个位置吧。
  杨再兴不是杨莲,在他眼里,什么赵佶,什么官家,只要敢拦着秦王殿下的路,就要毫不犹豫的抹去。他的剑下一刻就会拔出来,到时候,赵佶的血定然会洒在这清冷的宫殿内。杨莲眉头一皱,伸手按了下杨再兴的胳膊,“杨将军,还请莫急,容小人再劝劝。”
  杨莲脸上表情倒不似作假,这让杨再兴小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太监还有几分良心,他要真的对以前的主人不管不顾,还真要小心点了,因为那种对往日情分一点不在乎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杨再兴点点头,低声道,“杨总管抓紧点时间吧,误了秦王殿下的大事,你我都担待不起。”
  杨莲自然是懂得的,等着杨再兴往后退了几步后,他半跪在书案前,轻声劝解道,“我的官家,都这个时候了,还撑着做什么,你应该知道,有没有你的诏书,德王殿下都会登基的,秦王殿下要的只是你这个人而已,只要你活着,秦王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你,可以....”
  说着话,杨莲点了点头,赵佶可以选择自杀,可你有那份勇气么?你要是敢自杀,端王一脉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了,正是因为知道赵佶自杀都不敢,所以秦王殿下才放心让这种废物活着。秦王殿下发现了,让一个废物活着,远比杀了这个废物有用。
  “你到底怎样才肯写诏书?”杨莲到底是了解赵佶的,这位官家强撑着,肯定打着什么主意,而不是真的就不写诏书了,他要是真打死都不写,还真要佩服他呢。果然听了杨莲的话,赵佶叹口气,有些颓然道,“我要见见四姐儿,只要见了四姐儿,我自然会写诏书,你们让怎么写就怎么写。”
  听赵佶提出要求,杨莲回头望了望杨再兴,待杨再兴点头同意后,方才起了身离开莫寒宫。杨莲找到了赵有恭,此时赵有恭正与萧芷韵对弈于御花园,旁边小刘妃抱着牙牙学语德王赵析,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殿下,赵佶想要见见帝姬。”
  诚然,不见帝姬,依旧有办法让赵佶写诏书,可杨莲还是愿意走这一趟,他想还了赵佶对他的恩情。赵有恭努努嘴,一字落下,并不是太在意道,“无妨,帝姬一会儿就会去莫寒宫,你们也不必太过为难,时至今日,赵佶还能企盼着奇迹么?”
  赵有恭很鄙夷赵佶,他猜得出赵佶打什么主意,无非是学汉献帝,让四姐儿带一件密诏而已,也好让天下人明白德王身份非正统,给定国军掌控大宋制造麻烦罢了。可惜,赵佶当了一辈子皇帝,最终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儿女,他将最不想当皇帝的儿子推上了皇位,让最关心赵氏族人的四姐儿变得心如死灰。女真人南下前,赵佶说些话,四姐儿会听,可现在,四姐儿还会放在心上么,在她的内心里,争斗越久,也只是让赵氏死伤更多人而已。
  凉亭里,琴瑟和鸣,曲音绕梁,几只蝴蝶在花丛中追逐嬉戏,花儿开的烂漫多彩,就像春日的阳光,朝气蓬勃。帝姬一身洁白纱裙,若白雪融化出的仙子,与世无争,不食人间烟火。感受到身后有人,听了手,回过头看到一个淡然的笑容,“凌哥儿,你怎么来了?”
  “没什么大事,他想见见你!”口中那个他,自然是赵佶了,赵福金微微有些错愕,随后摇了摇头,“兄长请回吧,小妹不见,永远都不见。”
  在去往北方的路上,她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她忘不了陈美人临死时的眼神,也忘不了父亲无情的冷漠。那些年,她不知道自己在争什么,拦着这个,拦着那个,保护这个,保护那个,可到头来,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见到陈美人尸体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往日大宋无可救药,陈美人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而自己的父兄什么都没做。也许该庆幸,如果凌哥儿没有带走自己,那代替陈美人死去的也许就是自己了。
  “去见见他吧,他终究是你的父皇,而且,你也想见见他,何必忍着呢?四姐儿,你何必想那么多,为兄既然答应你不杀赵佶,就不会食言!”赵有恭笑了笑,转身慢悠悠的去别处浏览风景了,他相信四姐儿一定会去的,因为四姐儿一直都没有变,她一直都是那么的善良纯真,可以拒绝所有人,又怎么能拒绝自己的父亲?当然,说过的话也未必全是真,不杀赵佶因为它毫无威胁,反而大有用处,若是有半点威胁,那对不起了,请去见阎王吧。至于往日保证,呵呵。
  莫寒宫里,清冷无光,烛火摇曳,尽显苍凉,赵福金看着眼前的父皇,不知为何,她觉得很悲哀。大宋历经国难,定国军浴血奋战,方才挽狂澜于不倒。人人都带着侥幸,带着憔悴,哪怕那战无不胜的兄长,也仿佛在这一战中苍老了许多,可是父皇呢,什么都没变,他还是原来那个他。
  “父皇,你要见孩儿,有事么?”赵福金语气有些淡淡的,赵佶并不觉得意外,他双手撑着书案,觉得殿内没有旁人后,方才低声道,“德王是赵凌和那个见女人的儿子,现在赵凌要扶德王上位,你知道么?”
  “知道,他早对孩儿说过了”赵福军确实早已知晓,只是听到这些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的,刘欣缘那个女人心机太深了,也怪父皇没能耐吧,没有降住这个女人。若是刘欣缘肯为父皇生一个孩子,也许现在格局就是另一回事了。不过,父皇说着些做什么,指望她这个做女儿的扭转局势么?
  “你知道?怎么会知道?”赵佶甚是错愕地看着赵福金,这一刻,他感觉到了陌生,真的好陌生,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了。叹息一声,赵佶哆嗦着手,从怀中取出一条锦帕,随后跪在了软垫上,“好女儿,算是父皇求你了,把这条锦帕带给三哥儿。”
  得父亲一跪,哪个女儿能承受得起,赵福金慌了,她起了身往后退了两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那件锦帕,心里空落落的,“父皇,大哥已经死了,哎...老九在临安呢,你为什么一定要把锦帕交给三哥儿呢?”
  “你三哥儿大小聪慧,皇位本就该是他的,锦帕交给他,定能复我江山”赵佶看上去有些激动,可他没有发现,赵福金的眼中满是失望,甚至是绝望。狠心的父皇啊,是谁害死了大哥,是你啊,哪怕你流露出意思后悔,一丝愧疚,心也不会彻底冰冷的。又是三哥儿,你看中三哥儿,为什么让大哥当皇帝,是让他当替死鬼么?你看中三哥儿,让他光复江山,老九呢?赵湘呢?赵氏族人能活下几个来?
  罢了罢了,还关心这些做什么,赵福金伸手接过密诏,转身留下了一句话,“你....好自为之吧,以后,这莫寒宫,孩儿是再也不来了,这里太冷太冷....”
  在这温暖的春天里,赵福金说这里太冷,不是莫寒宫冷,而是心冷,可惜赵佶没听出赵福金话里的含义,还满怀欣慰的爬上的笑容。只要密诏送出去,天下都会大骂秦王,呵斥那个贱女人,狗男女,还有那个孽种,都去死吧。
  莫寒宫外,赵福金刚刚离开就将那份锦帕丢到了赵有恭手中,赵有恭愕然,挑眉打趣道,“四姐儿,你不送给三哥儿了?”
  “送给他又有何用,这份密诏除了徒增伤亡,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你真的怕这份密诏么?”
  可不,秦王殿下连赵佶都不怕,会怕一张纸?赵福金躬身行了一礼,赵有恭煞是惊讶,赶紧伸手扶住,“四姐儿,你这是做什么,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为兄还能打你骂你不成?”
  那一份兄妹情谊,不仅仅赵福金珍惜,就连赵有恭也是格外珍惜。一步步走来,身份越来越尊贵,但真正的感情越来越少了,往日旧人,该珍惜就得珍惜。赵福金摇着头,目光里有泪光闪动,“兄长,小妹知道现在已经没人能阻拦你成就大业,可请你念在小妹的份上,留三哥儿、老九一条性命。”
  “四姐儿,你可知道,三哥儿和老九不是赵佶,就算不死,他们....”
  “留一条命足矣,小妹别无他求”赵福金冰雪聪明,其中道理又岂能不懂?就算能活下来,也是长久的牢狱罢了,不可能像父皇那样软禁宫中的。唯一的结果就是孤老于某个阴暗的牢房里,人不人鬼不鬼,生不如死。可,她能做到的就这些了,她是一个女人,还能做多少事情?
  风雨如霜,我来了,你走了。相爱相扶,我死了,你生了。错落的世间,悲情与喜剧一直同时上演。
  靖康二年六月初七,延福宫宣政殿,文武集聚,将有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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