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节

  她话落,两人都在彼此眼里认真探寻着对方的情绪。
  一个满眼真诚毫不作伪,一个认真求教亟待改进……确认过眼神,都不是找事的。
  知道闺女并未内涵或不满意他,裴西岭也松了口气,依旧认真对她道:“为父的尿布比你三哥换得熟练。”
  三儿子才换了几回,他可是日日夜夜伺候着的。
  裴羡忍俊不禁:“父亲慈下,是我们儿女之幸。”
  裴西岭矜持颔首。
  裴承允不想说话。
  裴承州跃跃欲试着要给如意换尿布。
  “侯爷,夫人,这是大皇子府刚送来的帖子。”惜春进来恭敬递上帖子。
  “大皇子府?”裴羡惊讶,“大皇子不是还没回来?”
  赵瑾接过瞧了瞧,笑了声:“大皇子府为大皇子殿下特意兴办的接风宴,为大殿下洗去浊气,喜迎新春。”
  “……”
  “他可真敢啊……”裴羡眼神一言难尽。
  咋就这么虎呢?
  她再不聪明都知道这时候该好好苟着韬光养晦,大皇子倒好,满京出风头,生怕人不知道他胡汉三又回来了。
  人还没到,帖子却已经进了众多有头有脸的宗室重臣府里。
  圈禁一场,活像把脑子也圈没了。
  “他不会是知道大家私底下传的闲话了吧。”裴承州忽地开口,脸色古怪。
  “什么闲话?”裴羡问。
  当然是他纵欲过度抬不起腿的闲话!
  裴承州看了裴羡好半晌,还是没好意思拿这话污了她耳朵。
  “他既敢请,我们赴宴又有何不可?”裴承允轻轻给糕糕擦了擦口水,平静开口,“满京不止我一人好奇传言是否属实。”
  裴承州要笑不笑,拳头抵了抵唇,轻咳一声:“三弟说的是,大皇子要为自己正名,我们自不好扫他兴的。”
  只有裴羡眼神不解,不过见没人告诉她,她也猜到不是什么好话,便收回好奇心不再问了。
  赵瑾笑了笑,对惜春道:“去备礼吧。”
  “是。”
  “母亲,接风宴在什么时候?”裴承州问。
  “十日后。”
  大皇子刚回京的那一日。
  裴承州喃喃出口:“不过十日,真能养回来不成……难道那真是谣言?”他语气有些遗憾。
  赵瑾嘴角一抽,没说话。
  在大皇子回京前,程尚书一案终于有了结果。
  ——除去督建行宫及江陵水坝,他贪污的数量也不小,更曾排除异己谋害同僚,受贿数目众多,更因督建水坝偷工减料,致数百条人命惨死,着判三日后斩首示众,程氏男子参与者同罪,未参与者杖五十,革除身上一切功名,此生不得入仕,女眷流放,家产充公。
  江陵按察使知情不报,结党营私,玉毁椟中,着夺爵下狱,秋后问斩。
  此外,在此案中欺上瞒下者,一律严惩,着刑部据其行拟定罪名,即日惩处!
  建文帝的圣旨下来的很快,几乎道道连发,下手极重,可见其怒气。
  也因他这几道圣旨,虽不说朝野动荡,却也实实在在清洗了好一拨人。
  刑部与大理寺忙得脚不沾地,连吏部都未能幸免,喝水都要瞅着空隙。
  降职的降职,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一个个罪名拟定过去,还要保证即刻下达惩处,后头人手不够,还从礼部兵部抽调了不少人过去帮忙——也无需他们做什么精细活计,只打打下手就够帮大忙了。
  短短几日之间,金銮殿上明显少了一小拨人,地方都大了不少。
  尤其是工部。
  因为刑部尚书坚信一个部出不了两种人,所以重点逮着工部查了个干净,也薅了个干净,以至于如今站在金銮殿上的工部官吏少得可怜,活像被欺负了的小白菜似的。
  江陵也是如此,也幸而早在程尚书被云川伯参了后,敏锐的建文帝就迅速备好了一应替补,江陵官员堪称无缝衔接,毫无障碍的暴力交接也没有激起水花,百姓更没有受到半点波及。
  他到底是懂未雨绸缪的。
  第326章 接风宴
  程尚书等一众人被判了刑遭了罪,连二皇子都未能幸免,即便他扫尾够干净,没人攀扯到他,可江陵按察使实在与他有撇不清的关系,更堪称他的左膀右臂。
  程尚书投于他麾下之事旁人不知,建文帝却明晓。
  所以后者直接禁了他的足,终期未定,更于朝堂上对二皇子党连番打压。
  经此一遭,二皇子损失惨重。
  除去程尚书与江陵按察使,更被惩处了不少他的人,此后又被四皇子党落井下石揪出不少,如今二皇子不说打回原形,势力却折损大半。
  可关于秦王如何处置,却依旧没动静。
  谁也不知建文帝在想什么。
  在不少老臣眼里,这位纵有许多皇帝都有的通病,却于大义无损,堪称一代明君,更是将百姓安居性命放在眼里的,秦王种种举动早便犯了他的忌讳与底线,按说早该被处置了。
  可在近乎大半朝臣参奏处置秦王的情况下,建文帝依旧没有松口。
  上一个得他如此维护的还是孝子代表裴承志。
  一想起这茬,许多人甚至对裴承志包容了许多,至少孝子只祸害爹妈,不像秦王,那堪称雨露均沾黎明苍生。
  谁也不知建文帝究竟在顾忌什么,要说他舍不得弟弟……那是开玩笑,帝王无情不是说着玩的。
  已经有不少人私底下猜莫不是秦王手里还握着些他们不知道的东西,连建文帝都莫可奈何,只能拖着他关在刑部。
  关于建文帝与秦王之间的猜测纷纷,很快便到了大皇子回京的日子。
  大家都要去赴接风宴。
  大殿下在京郊圈禁了一年多,受了大委屈,今日为其接风洗尘,大家都乐意得很!
  在上过早朝,又忙了一整日公务后,酉时三刻,迎着渐落的夕阳,大家面带笑容,脚步轻快地来到了大皇子府门前。
  ——京郊皇庄到京城坐马车得将近一日。
  大殿下心上挂念着旧时友人,即便颠簸一日回来,晚上也迫不及待要与他们再逢于府,把酒言欢,如此情意,实在令人感动。
  大家俱都笑容满面地进了大皇子府。
  赵瑾一家子来的不早不晚。
  今日男女同席,倒是不必分前院后院,在丫鬟引路下,他们一同往设宴的花园走去。
  此时已经来了不少人,不过除去寒暄外,却无几人开口说笑聊天,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在自家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同样不开口了,连一向活泼话多的裴承州都罕见的闭了嘴。
  ——十二月初的天儿已经足够冷,更别说此时几近太阳落山,更添了三分凉意,寒风吹来,叫人恁的一抖。
  知道的是大皇子回来搞人脉套关系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大皇子殿下在京郊脑袋被圈出了毛病,觉得自己稳登帝位,忙不迭给在座诸位下马威来了。
  裴西岭将赵瑾的手紧紧包裹在手里,他是习武之人,火气大,手暖得很,赵瑾手里握着汤婆子,衣裳也穿得厚,倒不是很冷,更有裴西岭侧身为她挡着风。
  “若实在冷,便回府吧。”裴西岭皱着眉,低头对她道。
  赵瑾摇头:“我还好。”她还想见见大皇子呢。
  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这边三个孩子也低低聊了起来。
  裴承州看了眼裴羡,语气诚恳:“可惜男女大防在前,礼教规矩在后,又是大庭广众,二哥没法给你温暖,只能叫你生受着凛冽寒风了。”
  也不知他什么毛病,总在裴西岭身上意会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偏生还搞不清人物关系。
  裴羡嘴角一抽:“二哥不必介怀,我不太冷。”虽然是真冷。
  裴承州微微颔首,看向她的眼里满是欣慰与心疼。
  裴羡转过头,权当没看到。
  裴承允悠悠欣赏着夕阳,没有说话,不过一直侧身为她挡着风。
  不过今日临近傍晚的寒风也实在来势汹汹,许多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乖乖……”裴羡努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唇间挤出了两个字。
  她已经在心里后悔,大皇子究竟有什么魅力,叫她如此委屈自己,若早知如此,她就该在今日母亲问她时直接拒绝,去他的大皇子!!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个人。
  虽然大家也进来不过片刻,可寒风不饶人,大皇子也实在不做人。
  连几个刚到的皇子都直接黑了脸。
  ——也不全是,六皇子还跟个菩萨似的笑得慈眉善目。
  不过这定力在场都没几人有就是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嘴角的笑容都僵硬极了,更有甚者直接青了脸。
  就在有些冲动的准备甩袖走人时,尊贵的大皇子殿下终于姗姗来迟。
  “哈哈哈,大家都到了啊!”大皇子步伐从容地走了进来,脸上笑意明朗,还颇有些红润,与一众吹着冷风隐隐脸颊冻红的大家截然不同。
  不少人都在心里骂了声王八羔子。
  不过大家脸上却依旧面带笑意,不是对大皇子,而是对他身后的建文帝。
  “大皇兄可算到了,冬日寒凉,大家伙可冷得很呢。”四皇子的性子已在朝堂周旋里打磨了出来,又正是春风得意之时,自然不惯着他。
  大皇子凉凉笑着:“本想着久未相见,便设了个别有趣味的宴会与诸位同乐,未想四皇弟却并不领情,可真叫做兄长的伤心啊。”
  他话落,大多人惊讶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一年未入朝,党羽皆散,势弱至此,大皇子竟还敢对着如日中天的四皇子刚,这是真被圈没了脑子么?
  一时之间,众人因为吹着寒风而不满的心情反倒淡了几分,静静看着两人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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