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楼上有几位相熟的夫人和姑娘,赵瑾一一打过招呼,又听金掌柜汇报了许久。
  “自夫人研制的护手霜等一应卖品出来后,咱们锦绣坊的生意更好了不少,日日宾客盈门,不说人满为患,却也是络绎不绝,有半数时间里隔间都不够用,只能将三楼咱们预留的几间房隔出来才勉强够用,倒是叫奴才觉得咱们锦绣坊该略微扩张些了。”金管家躬身道。
  赵瑾点了点头:“今日我正是为此事而来,只是还未决定是在别处另起一家分铺,还是就买下隔壁打通。”
  金管事想了想,斟酌道:“回夫人,奴才私以为,锦绣坊的名气已经打了出去,且您研制那几样堪称镇店之宝,说他们趋之若鹜都不为过,若再别处另起一家,将所有东西分流,反倒没了神秘性和独特性,正如您先前说的饥饿营销一样,只要保持新鲜感和紧缺感,才会更好的盈利。”
  见赵瑾没有说话,他定了心,继续道:“与其如此,倒不如将咱们这间锦绣坊扩大规模,改的更华丽宽广些,也能给众多客人们更好的观感。”
  他细细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这才等着赵瑾说话。
  赵瑾琢磨了一会儿,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容我再考虑考虑。”
  “是。”金管事忙躬身道。
  简单看了看锦绣坊,赵瑾便带着两人离开了,临走时还带上了金管事准备好的三份精致锦盒,里头装的皆是锦绣坊卖得好又好用的小东西。
  直到坐到了马车上,裴羡才开口道:“金管事似乎不愿意再开一家分铺。”
  “他当然不愿意。”赵瑾道,“将自己的利益一分为二给旁人,自然要据理力争。”
  于金管事来说,他自然是不想另起一家分铺的,因为显然那家不会轮到他来管,相反还要他将生意分到那边去一半,话语权少赚的也更少了。
  他怎么会乐意?
  “那……母亲不生气?”裴羡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可生气的,这世上人活着,有几个不为利?”赵瑾看着她,耐心道,“底下人有小心思在所难免,金管事固然是为自己,可他守着本分,提出的建议中肯,也是切切实实为铺子着想,两全其美未尝不可。”
  裴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见状,赵瑾又多说了几句:“底下人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奇怪,人非圣贤,一心为主舍身忘己的忠仆有,但不多,若都以这样的标准要求底下人,只会叫你失望,倒不如人品端正,以利相合,且你自己也要压得住,更不能被他们左右……可以信,但不能尽信。”
  “所以母亲已经想好要买下隔壁,却并未当场告知金管事,便是要……吊一吊他?”裴羡想了好半晌才想到这个词。
  赵瑾被她逗笑了,裴欢颜也唇角微勾。
  “倒也可以这么说。”赵瑾道,“我与金管事见面不多,他不了解我,我也只大概了解他,在这种距离感下,自然不能他说什么我应什么,以此给他我好说话的认知,徒生龃龉。”
  “原是如此。”裴羡缓缓点头,“多谢母亲,我明白了。”
  赵瑾也点了点头,盘算着等裴羡功课学的差不多了,再给她间铺子练练手。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道凄婉哀怨的声音:“瑶青给夫人请安……”
  赵瑾一顿。
  她和裴羡说话也只片刻功夫,只怕锦绣坊都没走多远,倒真被裴欢颜说准了。
  白瑶青还真来锦绣坊堵她了。
  “母亲,是……”裴羡顿住话头。
  “不必管,继续走。”赵瑾吩咐道。
  马夫得令,便扬鞭继续驶离。
  白瑶青见状,眼中快速划过一分恼怒,艰难而又快速的挺着大肚子绕到马车前,咬牙闭上眼睛迎了上去。
  马夫惊的瞳孔微缩,忙不迭拽住缰绳停下。
  因为这忽然的动作,车厢里的几人都瞬间失重,裴羡更是直接撞上了车壁,发出“砰”的一声响。
  赵瑾和裴欢颜也没好到哪去,一个撞了手腕一个撞了膝盖,不过好在不严重。
  惜春和惜秋稳住身子便忙扶住三人。
  “羡儿如何?”
  裴羡微蹙着眉头,松开捂着额头的手,赫然红了一片。
  赵瑾眼神沉了下来。
  外头也传来了车夫气急败坏的声音:“你做什么!不要命了不成?!”
  见马车停下,白瑶青心里也松了口气,声音隐隐有些抽泣:“若有的选择,谁会这样不要命?夫人不愿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裴欢颜撞了膝盖,正是生气时候,闻言直接扬声道:“我母亲为何要见你?好狗不挡道,识相的快闪开,别逼我动手!”
  听到她的声音,白瑶青眼里嫉恨更甚:“欢颜妹妹倒是好生气派,分明不是侯爷夫人亲生,却能在侯府锦衣玉食,反倒是侯爷亲生长子,落得个一无所有的境地,连妻子都快要养不起了,夫人当真便如此狠得下心么?!”
  大抵是人越没什么越忌讳什么。
  裴欢颜最听不得的就是亲生、养女之类的话,便是裴羡回来后也没人在她面前这样直接捅破,白瑶青的话可谓是捅了她心窝子,更照着她脸扇。
  裴欢颜脾气本就算不得多好,此时更忍着气呢,当下便忍不住,直接就要掀了帘子出去。
  裴羡眼疾手快的忙拉住她。
  “别拉我!叫我出去,我今儿非要撕了她那张嘴不可!!”裴欢颜气的直叫喊。
  第144章 到底是膨胀了
  裴欢颜挣扎的太厉害,裴羡险些没拉住她。
  惜春也忙上前拉住裴欢颜:“姑娘冷静些,她此言不过只为激怒我们,若您当真下去,不正如了她的意?”
  “咱们如今正在大街上,可不宜就这样下去的。”惜夏也道。
  裴欢颜虽然还生气,到底还是听进去了,气呼呼的顺着裴羡的力道坐了回来。
  白瑶青还在外头扬声喊着:“求夫人见瑶青一面——”
  她话音刚落,车夫不悦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做什么?!”
  “瑶青求见夫人,烦请夫人一见——”
  惜春掀开帘子瞧了一眼,转头放下帘子说道:“夫人,她跪在咱们马车前头了。”
  赵瑾表情未变。
  从遇到白瑶青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夫人,她那肚子……可快要临盆了,便是咱们占着理,也不好太过分。”惜夏低声开口,“且忍她一时之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不小心就能临盆的孕妇,还能拿她怎么样呢。
  想来白瑶青自己也是看准了这一点。
  赵瑾点点头:“给她五十两,绕道走。”
  “奴婢去。”惜夏自发请缨。
  见赵瑾点了头,她理了理衣裳便下了马车。
  见她下来,白瑶青眼睛微亮,然而下一瞬马车就径直绕了一大圈,离她老远绕行驶离了。
  白瑶青脸色一变,瞬时缓慢而笨拙地起身,急急想追上去,却被惜夏一把拽住。
  她皱眉转头,正对上惜夏似笑非笑的眼神:“白姑娘身子重,可得站稳了。”
  白瑶青皱眉挣扎,惜夏顺势放开。
  “我要见侯夫人,你一个丫鬟敢动我?!”白瑶青不耐的说了一句,便想追上马车去,却被惜夏率先一步拦在她前路。
  “我们夫人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惜夏道。
  白瑶青不甘心的瞪着她:“怎得,我一介平民,不配见高高在上的侯夫人么?”
  “无关身份,我们夫人只不耐得见某些品德败坏,不知礼法的无耻之辈。”惜夏不紧不慢的讽刺回去。
  白瑶青堵了一口气,强自道:“是,承志哥哥先前是做的不对,可夫人已经将他赶出家门,侯爷也将他打的去了半条命,这还不够你们解气吗?还是你们一定要逼死我们才乐意,我们究竟是做了何种伤天害理的事,要落得这般境地?!”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眼泪也顺势落下。
  本就小白花一样的长相,梨花带雨更是可怜得紧,倒叫一旁走过的路人凭生几分恻隐之心。
  惜夏淡淡开口:“第一,大公子不是做的不对,而是罔顾孝道,被万人唾骂,被皇上亲手夺掉世子之位,只因他品行不端,孝期有子;第二,不是我们夫人赶他出门,而是他不知悔改,为了白姑娘你,为了你们所谓的真爱和你腹中这奸生子,自己放弃了生养他十六年的母亲,断绝关系;第三,能有今日,皆是你们作茧自缚,怪不得旁人半分,必要逼死你们之言,实在子虚乌有,若非白姑娘今日执意跪在我们马车前拦路,奴婢也站不到你跟前。”
  她按着白瑶青的话,一字一句地怼了回去,且都有理有据。
  面对白瑶青,惜夏都不稀得动脑,因为对方不太聪明的脑子压根没有半点攻击性,连说出的话也满是槽点。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看向白瑶青:“最后,孝期行欢,无媒无聘苟合而来的奸生子,伤天害理不至于,却也差不离,也就是如今侯爷平安回来了,否则你以为你能抬起头做人么?有些畜生事做过就是做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抹除抵消!”
  她话落,人群之中陡然出现一阵鼓掌声,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喝彩:“说得好!”
  惜夏转头看去,正见一位彪形大汉迎面而来,这人一脸络腮胡子,几乎看不清正脸,皮肤黝黑,身形高大。
  乍看像是悍匪标配,不过从对方笔直的腰板和几乎等步的步伐来看,应是军中出身,那周身带着的凌厉气势,应是上过战场的。
  他一开口,些许听见惜夏那番话的路人也跟着鼓起掌来,更有不少叫好声。
  白瑶青到底是个姑娘家,被人用这样眼光看着总是有些羞耻,耳根也通红一片,羞愤的瞪着惜夏。
  “白姑娘不必这样看着奴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惜夏回转过头,淡淡看着她道。
  “……我知我与承志哥哥先前是有不对,可我们已经知错,为什么不能给我们一个改过的机会?承志哥哥到底是侯夫人亲生的长子,我腹中怀着的是侯爷与夫人嫡亲的孙子,裴欢颜那样身份尚且可以留在侯府,而我们却只能过着饥一顿饱一顿,食不果腹的日子,侯夫人未免太过狠心……”白瑶青不甘心道。
  惜夏冷了脸:“欢颜姑娘固然有错,同你们比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我们侯爷与夫人都是明事理的人,亲子有过一样严惩,养女不是亲生也能念着多年感情留在膝下!”
  “为什么不给你们改过的机会?你们扪心自问,自己配吗?!”
  “好!!”彪形大汉继续鼓掌叫好。
  周围也有不少人点头。
  裴欢颜固然做的不对,可就看同谁比了,若同裴承志两人比起来,她都够不着伤天害理的边儿。
  若非先前沾上了裴承志,她名声都不会糟糕至此。
  白瑶青红着眼眶,咬着牙开口:“若是惩戒,那我们如今遭受到的一切还不够吗,承志哥哥到底是侯爷与夫人亲子,我腹中……”
  “姑娘是只会这一句话了吗?”惜夏打断她,“当初是大公子执意断绝关系,今日奴婢念着他身上裴氏血脉尊称一句大公子,却并不代表认同他所作所为,白姑娘莫非不懂除族代表什么?”
  “可我们这般境遇,承志哥哥甚至重伤在床动弹不得,侯爷与夫人……”
  “侯爷与夫人有孝顺儿女绕膝承欢,顾不得旁人。”惜夏再次打断,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不过念着那点子血脉,夫人叫奴婢带了五十两来,大公子的伤药,还有白姑娘请产婆的费用,这些足够了。”
  她将银票递过去,白瑶青却没动弹,而是红着眼眶不可置信:“五十两?五十两能做什么,夫人便是不叫我们回侯府,却也不必打发乞丐一样这样羞辱于我!”
  换作以前的白瑶青,何曾见过五十两面额的银票,更遑论嫌弃。
  到底是膨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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