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节
他们谨慎又谨慎,隔了半个多月才能肯定,殿下的确是失忆了。
这一失忆就是十几年。
却是没想到,现如今殿下竟然想起来了?
成喜忧心忡忡地看向主子。
金贵人抿着唇,下颚紧绷,眼中一片阴鸷。
“他既然问了,就是想起来了,”他冷哼了一声,“难怪、难怪圣上会让徐简去永济宫,难怪李浚敢大言不惭来跟我开条件!”
成喜喘气都不敢喘大声,垂着头等吩咐。
金贵人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半晌,他道:“让人告诉李浚,我答应了,他可以去死了。”
成喜脸色煞白:“主子?”
“我本不想杀李浚,多一个他,多一个靶子,”金贵人一字一字,忿忿道,“现在只能如此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成喜的心凉了大半。
他多了解主子啊。
永济宫那位走的是死地,可主子也要置之死地了。
“哪里就到了这一步?”成喜忙道,“包公公早就死了,只靠一个猴脸,他们也查不出什么来。事情能推的都往永济宫推了……”
连童公公的事,主子不都是转移视线,让汪狗子那条线多动一动,曝露出些线索,叫曹公公去查永济宫了吗?
只要把所有的线都收在永济宫,主子就不用担心……
“没这么容易,”金贵人看出他在想什么,“徐简、曹太监,没一个是闲着的。那宅子也是,徐简走了趟顺天府,单慎未必查不出来。不是说慈宁宫还使人去过御药房吗?谁知道皇太后都查了些什么。”
露出去的线头太多了。
看似不相干,也没有什么联系,但他不敢轻敌,就怕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那些线都给接上了。
一步慢、步步慢。
说起来,最初看错徐简对殿下的态度时,就已经落后了。
可即便是今时今日,他依旧不敢说已经完全弄明白了徐简的想法。
这就是他眼下最大的困局。
猜不透的敌人,最是麻烦。
“去备纸墨,”金贵人交代着,“我修书一封给苏议,千里加急,要立刻送过去。”
主子如此慎重,成喜也不敢再说些侥幸的话,备了纸墨后,他又急匆匆去见孙公公。
孙公公等得着急,额上泌了一层汗。
等听到成喜带回来的话,几颗豆大的汗水顺着脸滑下来,落到了脖子里。
叫他带这话给那位?
他、他怎么敢啊!
卓平惨死的样子还在眼前!
可不敢也得做,孙公公哭丧着脸回到永济宫,召来了小内侍。
两人大眼瞪小眼。
他想找人代他去见李浚,才说了话,那小内侍抖成了个筛子。
孙公公眼不见为净,赶人道:“赶紧去啊!”
第422章 难怪李浚会反悔(求月票)
日头正好。
小内侍却觉得浑身冰冷。
被孙公公又踢又踹的,他跌跌撞撞到了大殿。
殿门半开着,日光照进去也只明亮了中间那点儿缝隙,边上还在阴处。
暗是不暗,就是叫人瘆得慌。
小内侍要哭不哭看孙公公,犹豫着不敢进去。
孙公公怕声音太大、被李浚发现他也来了,便不出声,只拉长着脸用手势催促小内侍。
小内侍退不得,迈过门槛时打着了脚背,踉跄了好几步,几乎是扑着进去了。
他手脚并用,一张口全是结巴:“殿、殿下,那头说说说都答答答应了,您您您可以去去去了!”
饶是再结巴,“去”后头的那个“死”字,他断不敢说出来。
李浚抬起眼皮子,啪的把手中的书册摔在了几子上。
动静不大,偏那小内侍早已经吓破了胆,一屁股摔坐在地上,满口念着“别杀我别杀我”。
孙公公蹲在窗下偷听,也是毛骨悚然。
没想到的是,李浚的反应与前回截然不同,他笑了。
他竟然哈哈大笑着,手掌还在几子上拍了好几下,足见开怀。
也笑得孙公公头皮都跟炸开了一般。
这到底哪里好笑了?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孙公公咬咬牙,大着胆子微微直起了身,只探出了半张脸,两只眼睛往窗里头一看。
下一瞬,又赶紧缩回来。
乖乖。
他看到李浚笑得前俯后仰。
主子明明说的是让李浚去死,李浚怎么还大笑起来了呢?
李浚笑了好一阵,这才开口说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头是哪头?答应了什么?我要去哪儿?”
小内侍的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除了知道要李浚去“死”之外,他根本什么都不晓得!
他就是被孙公公推出来的倒霉蛋!
“孙、孙公公……”小内侍哭着求救。
孙公公暗骂这人没点儿用处、成不了大器,又一次悄悄直身往里打量。
没成想,眼珠子才刚刚高过窗沿,视线就和一双锐利又阴鸷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窗内,李浚像是早就知道了他的存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底全是嘲讽,冷漠得可怕。
孙公公心慌,两条腿一打颤,哎呦一声后仰着摔倒在地。
“滚进来。”
他听见李浚说了三个字。
孙公公也顾不上怕不怕的,只能硬着头皮、挤出笑容,顺从着从大门进去,站在了小内侍的边上。
“殿下。”他讨好道。
不用照镜子,他自己也清楚,笑的比哭还难看。
李浚先晾着他,只看小内侍:“怎么?你有兴趣听孙公公跟你介绍介绍内情?”
小内侍哪里敢听?
他甚至不敢去看孙公公,手忙脚乱地往外爬,一会儿就没影了。
李浚这才对孙公公道:“来,李渡怎么跟你说的,你学一学。”
孙公公尖声尖气惊呼起来:“殿下!真不是晋王殿下!小的也就是个讨生活的,夹在中间跑个腿而已,哪里能随随便便见着人,亲耳听几句话呢?都是中间有人来回递话。”
“管你是李渡还是李沄,我上回就说过,谁都行,不要紧,”李浚嘴上这么说,也看不出心里信没信,“让你学你就学。”
孙公公只好依言,学着成喜的口气又讲了一遍。
李浚听完,又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
“让我可以去死了?”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语气突然阴沉下来,“我不干了!”
孙公公没有领会,“唉?”了一声:“您这是反悔了?”
“什么叫反悔了?”李浚反问道,“记得我开条件是哪一天吗?先前那小太监都要头七了,他李渡突然想明白了?开什么玩笑呢!过了那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孙公公愣在原地。
李浚站起身来,在殿内慢悠悠踱步,一派怡然自得模样。
“他想得可真美啊!”李浚点评着,“那天有多硬气拒绝我,今天就有多狼狈。
哦,你没有见着他本人,没亲眼看到他那狼狈样子,是吧?
那就由我来跟你说说。
我那位二哥是什么性子,我还是挺了解的。
想法多、城府深,老王八一只比谁都能憋、都能忍。
要不然怎么李汨成了庶民,我被关在这里,而他没摊上什么麻烦呢。
靠的就是一个‘忍’字!
一忍忍了十几年,这十几年我吃饱喝足没心没肺,他在外头苦心竭力谋划布局。
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眼看着要楼塌了,你说他狼狈不狼狈?”
孙公公闭嘴,不接话。
李浚根本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自顾自继续说着:“那天他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