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节
单慎看了一眼画像,皱着眉抬起头:“这人是谁?”
徐简直接道:“杀道衡的凶手。”
“国公爷确定?”单慎惊讶极了,“怎么知道的?谁目击的?叫什么?人在哪儿?”
“抓不到的,”徐简说得非常直白,“单大人不是昨儿就说了吗?结个果子,让衙门见好就收,再挖下去也没用。”
单慎的脸色白了白。
他确实说过。
他也知道,道衡就是被扔出来逗他玩的。
“杀道衡,就是为了堵衙门,曝光了的棋子没有用,”徐简的指尖在画像上点了点,“这个若是也曝光了,你说会不会被废?”
精明如单慎,岂会听不懂徐简的意思?
抓不到,却可以逼着对方废。
哪怕对方这一次不把人扔出来敷衍衙门,起码,也足够恶心对方了。
没道理,只有他们顺天府被人恶心。
他破不了案子,但他可以让背后的指使气不顺。
他单慎在衙门熬了这么多天,又累又气,就得回敬一番。
思及此处,单慎又看了徐简一眼。
他和徐简也算共事了几回,他相信这位年轻的国公爷不会在这些案子上以公谋私,胡乱编造个凶手,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辅国公说此人是凶手,那一定就是。
至于是怎么确定的……
单慎不是不好奇,而是能耐住这份好奇。
谁都有自己的路子。
辅国公当初能直接带着他们找到王六年的落脚地,现在也可以直接把凶手摊在他面前。
菩萨嘛,灵就行了
他一个拜菩萨、供香火的,还管菩萨是怎么显灵的?
“您既这么说了,”单慎笑了笑,“我让人把悬赏放出去。”
下午时候,西街的香料铺子里,苏昌坐在后院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但他知道,自己应该是脱身了。
绑他的人没有食言,早上就全须全尾把他送了回来。
掌柜的刚还问他,怎么先前不见人,苏昌照着准备好的说辞,推给了昨夜的酒宴。
吃多了,醉迷糊了,这才一夜没回。
他一身的酒气,并没有露馅。
他想,只要瞒过了两边人马,就能够安全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许是真就被吓破了胆,他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
直到前头脚步声匆匆,门被推开,掌柜的探头看他:“东家!”
苏昌一个激灵:“怎么了?”
“城里贴了布告悬赏,”掌柜的道,“抓凶手,画像上就是那天来铺子里那个,他、他到底是怎么露馅的?怎么被衙门盯上了?衙门不会查到我们铺子里来吧?”
苏昌脸色一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他才道:“别自己吓自己,等衙门来了再说。”
衙门的人,直到天黑、铺子打烊都没有来。
夜深人静时,一座宅子里,成喜跪在地上,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成喜的面前,主子脸色难看极了,不远的地上,还有一只碎了的茶碗。
“王芪也会失手?”主子问着。
成喜根本不敢搭腔。
道衡是被王芪杀了,但事情做得不够漂亮,竟然被顺天府逮到了线索,五官直接被画在了悬赏上。
这就是失手了。
“他人呢?”主子又问。
成喜只能道:“在他那屋子里。”
“你去看看他,”主子冷声道,“让他仔细回忆回忆,到底是怎么失手的?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不是为了养个废物!”
成喜应了声,手脚并用后退着爬出去。
爬到门口时,又被金贵人叫住了。
“问完之后要怎么办,你知道的吧?”
成喜的牙齿直打颤,声音也在抖:“小的知道。”
“那就好,”金贵人道,“别再失手了,一个接一个的,像什么话。”
成喜怕得要命,偏又不能不问:“还是送出去吗?”
“送?”金贵人冷冷笑了声,“你能送得神不知鬼不觉吗?就在这儿处置了,杀鸡儆猴。”
成喜应下。
出到门外,他松了一口气。
在这里处置也好,起码,他不用担心“失手”。
正想着,里头又是一阵脆响。
他听出来了,主子又砸了一茶盏。
第294章 自己吓自己(两更合一求月票)
夜风暖的,吹在身上很黏糊,成喜后脖颈上的汗水叫风一吹,难受得不得了。
在廊下站了会儿,他才压着脚步离开。
砸了那只茶盏之后,里头就没有什么大动静了,但成喜清楚,这并不意味着主子心里头的火气灭了,只是那股气宣泄之后,主子必须按耐住,继续谋划下去。
毕竟,这一回的亏,吃得太狠了。
谁能想到,那位腿脚有伤、去年还成天在朝堂上看乐子的辅国公,一出手就这么狠厉。
连咬两口狠的。
这么多年,还没有谁能有这般能耐。
成喜召集了几个身手出色的,一块去见王芪。
他那点拳脚,在王芪跟前就是只蚂蚁,一旦王芪反抗,别说完成主子交代的事,他自己指不定都要被王芪反杀。
一行人匆匆赶到了王芪的住所。
排房左右七间,住的都是仆从管事。
这个时辰,几乎所有人都睡下了,屋子都暗着,只王芪住的那一间里亮着灯。
成喜的眉头皱了起来。
王芪不是个会熬夜的人,今日反常。
“王芪,”成喜上前敲了敲门,“主子有事情交代。”
没有人回话。
成喜想了想,用力推了一把门。
门顺势就开了。
成喜越发意外,嘴上念着“我进来了”,就抬步迈了进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王芪。
王芪就坐在后窗边,默不作声看着他。
“你在屋里,怎么喊你也不出……”成喜才松了一口气、说了大半句话,眼角余光瞥见屋梁上悬下来的绳子,他的嗓子一下子尖锐了起来,“什么意思?”
王芪冷冷笑了下:“给你省点力气的意思。”
饶是成喜奉命而来,听到这句话,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你、你当真……”成喜低声问着,上上下下打量王芪。
王芪不似说谎,他甚至换了身衣裳,半新不旧,身为一把刀,他日常衣着非常朴素,扔到人群里都寻不出来,只年节里才会穿这种带点儿明亮颜色的。
成喜想的是,这衣服不怎么衬王芪,或者说,自己看着不太习惯。
王芪倒是没有什么不自在的:“怎么?你以为我会跑?”
成喜讪讪。
“确实想过跑,”王芪实话实说,解释道,“可谁让我前几天就这么教训过道衡呢?”
那天,在四道胡同的那柴房里,他怎么和道衡说的来着?
“别怪兄弟动手,是你做事不谨慎,主子不得不放弃你。”
“佛祖说不杀生,你就真以为主子也是不杀生的?”
“我若是你,我根本不会跑,没用的,老老实实赴死,给主子省点力气。”
每一句话,都在他脑海里来回转悠,动了动嘴皮子,他也就这么一句句念给成喜听。
听得成喜一脸白净、没有胡子的太监脸,更加惨白了几分。
“从悬赏画像贴满京城开始,我就知道我必死,”王芪说着还喝了两口水,“我活不过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