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中医治疗阑尾炎

  殷夫人满面紧张,生怕江慧嘉也与前头的大夫一般,说着说着就给来一个“治不好”。
  那边刘思源正在分药,江慧嘉目光从摆在一边的药包上扫过,心中其实犹然存疑。
  是的,方子已经开了,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思路有问题,但只是这样一张单方,就真的可以治愈单用抗生素都未必能治好的急性阑尾炎吗?
  外头有零碎的议论声传来:“这可是颍川侯家……”
  “当真是病急乱投医,几十岁的老大夫不找,偏找这样一个小娘子。她多大?治过多少病?见过多少病人?许多人都传她是神医,我却不信……”
  说话的人藏在外头围观的人群中,声音稍一高,随后又低了下去。
  因人声太杂,后面的话语便多有模糊。
  江慧嘉放开拈在银针上的一只手,没有再去在意外面的声音,但她自己心头却有灵光微微闪过。
  是了,她后来学习中西医结合,更致力于研究怎样综合双方优点来应对病症,在西医方便的情况下,一些病症她是很少考虑中医治疗手法的,但她虽然是这样,江老爷子却并非如此!
  老爷子才是真的家学渊源,更有几十年经验。他虽然并不反对嫡传孙女学习研究西医,可他本身却是狂热的中医至上者。
  江慧嘉想起来了,她很小的时候,是看过老爷子怎样治疗急性阑尾炎患者的。
  其中有一个患者,她至今回想起来,竟仍有印象!
  那个患者急性阑尾炎发作,持续到第四天才找到江老爷子这里来。
  老爷子当时是怎样做的来着?
  对了,先给一副大承气汤下去!
  江慧嘉又看向一边默默捂着肚腹的殷二郎,短暂的针灸止痛过后,他的情况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江慧嘉便继续道:“我如今开的方子以清热解毒为主,贵府二少爷的肠痈是热证,也是实证。”
  因为前头江慧嘉一再说了难治,再加上之前甚至是赵太医都给判了一个“不治”,殷夫人顿时再忍不住,忙道:“那这方子难道又不成?”
  又或者说这方子根本就是无奈之下勉强开的?
  殷夫人心里的狐疑与恐慌这时全涌了上来,事实上她原本也并不想带儿子来找什么“江神医”的。
  若不是赵太医一再力荐,搁往常,她何曾会多看这女大夫一眼?
  而如今江慧嘉说话自带矛盾,甚至还有推翻自己前言的意思,殷夫人顿时变了色,她又将目光看向一边的殷大郎。
  殷大郎身量高,气势足,一派冷硬样貌。这时他也皱了眉,只管紧紧盯住江慧嘉。
  要不是江慧嘉方才针灸止痛,用针神妙,他们的反应还会更明显。
  江慧嘉浑若不觉对方态度的微妙变化,只道:“我还有一方,可助令郎泻下清热,此两方结合,效果更佳。此前不说,因有几分顾忌。夫人若是准许,我这便更改单方,若是不许,仍用原方也是可以的。”
  所谓泻下清热,其实就是说,一副大承气汤下去,殷大郎保管会拉肚子。
  要用药给人拉肚子,当然得先跟病人和病人家属说好。
  这个做法不可谓不大胆,但比起手术切除阑尾来,使病人拉肚子这种做法,却不可谓不温和了。
  殷夫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竟是反问了一句:“泻下清热?”
  然后才忽地道:“哎哟……”
  她没等江慧嘉再解释,就自己懂了泻下清热的意思。
  “这……”她惊怒道,“我儿本已病中虚弱,哪里能再如此?”
  江慧嘉道:“二少爷脘腹胀闷,因热蕴而至肠痈,伴有大便干结,此为峻下热结之力积滞内阻,以致阳气被遏,腑气不通……”
  她一边解释,同时也更捋清了自己的思路。
  又道:“原方中我已写有大黄,此番再添加枳实、厚朴、芒硝,以大黄为君药,泻热通便,荡涤肠胃,芒硝为臣药,能软坚润燥,使峻下热结之力更强。又以厚朴、枳实行气散结,消痞除满……去除白花蛇舌草、赤芍、虎杖,待首副变方用完,再用回原方。”
  她说得快速利落,刘思源和乔雁在一旁听得俱是心神沉醉,只觉得听她剖析药性,搭配用药,简直无不精妙。
  可这些话听在外行人耳里,却只叫人耳晕眼花,要听懂都还得在脑子里不知研磨多少遍,更不必提理会其中精微道理了。
  但虽然听不懂,可她坚定的语气,自信的态度,甚至是解释原理时的镇定姿态,都无不使人更信她几分。
  最后,江慧嘉道:“殷夫人,两方都是对症的,但若用原方,我不能保证能使令郎病愈,若用变方,则可有七成把握。请诸位决定。”
  殷夫人更惊:“只有七成把握?”
  江慧嘉道:“莫说治病之道,从没有说十成十的,便是当真有万全之策,世上也还有万一之说。夫人若不信我,何必来寻我?”
  她抽掉殷二郎身上的银针,白果在旁边端着托盘,江慧嘉就将抽掉的银针放到一边托盘上。
  殷夫人本来觉得她说话气人,都要翻脸了,可此时却不由得被她动作吸引,莫名竟问出来道:“你……为何不将银针收回针包?这散放到托盘上是什么意思?”
  一般大夫用过针后,往往是将针收回针包的,这个殷夫人很是见过许多回。
  但莫名问出这个问题后,她又觉得自己问得很无稽。
  这个时候是操心这种奇怪问题的时候吗?
  殷夫人一口气堵着,眼睛瞪得溜圆。
  江慧嘉道:“人体自带十万八千病菌,有些有害,有些无害,有些传染,有些并不传染。但不论有害无害,传染还是不传染,我等医者都应当将预防视为第一要务。所谓上医治未病,中医治欲病,下医治已病,防胜于治。”
  防胜于治!
  简单四个字被她轻描淡写说出来,在这个时候却莫名带有无限郑重的意味。
  什么是防胜于治呢?
  未病、欲病、已病这六个字就已经解释清楚了。
  殷大郎忽地开口:“江神医,请用第二道变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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