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定数一

  微寒的宫院中。
  凌彻身着深蓝朝服负手而立,挺拔身形在朦胧的雾气中多了几分柔和的弧度。每每心中有事之时,他薄薄的唇角总不经意抿住,倒似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此时,他面上却一丝笑意也无。
  花朝慢慢走近,还未待出言相唤,他已转过身来。
  因起的急,她尚睡眼惺忪,身上只着了一件略嫌单薄的锦绣双蝶钿花衫,玉簪松松挽起垂云髻,俏生生立在那里。
  凌彻望了她半晌,眸子里阴冷的戾气渐渐淡去,取下身上的狐肷褶子斗篷为她披在身上,又仔细的在颈下系了结子,他温热的呼吸扫过花朝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不由让她绯红了脸颊。
  :“这么早,想必扰了你歇息。”凌彻微微拉开了点两人的距离,淡淡抱歉。
  花朝拢了拢斗篷,摇头:“一夜倒也不曾睡好。”
  :“为了家姐?”他蹙起眉头,单刀直入。
  花朝丝毫不意外他这样问,四哥哥曾说,凌彻是人精,如果说还有人,有事能瞒的过他,想必只有神仙才可做到了,因此只道:“是。”
  凌彻不想她承认的如此爽快,愣了片刻只沉了脸:“昨晚,她对你说了什么?”
  :“不曾说过什么。”花朝疑惑道。众人皆知,凌岚若和凌彻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弟素来水火不容,怎么今日凌彻这般关心起姐姐来了。见他不语,花朝又道:“本来是有话要说,后来二皇姐闯了来,她就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凌彻唇角紧绷,懊恼的低咒了一句。
  :“一大早的进宫,就为了这个吗?她还好吧。”花朝试探着问道。
  凌彻深深凝视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她离家出走了。”
  花朝惊愕的无以复加:“什么?怎么会?!”
  :“昨夜回到府内,她为了指婚一事和家父闹了一通,今日一早下人来报,说后角园门不知被谁打开了,家父心知不妙,赶到她房间一看,人已经不在了,只留下寥寥几字,让家父不必寻找。我知她昨日去过元兴宫,想必见过你,这才赶来。”凌彻俊秀的面容上阴云密布。
  花朝怔了怔,半天只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要出城去找找,你回去再补个回笼觉吧。”凌彻叮嘱着。
  花朝拖口而出:“我和你一起去。”
  凌彻一愣,倒没有拒绝,只道:“也好,你去换了厚些的衣服,我在宫门等你。”待他的背影消失在琉璃影壁后,花朝才醒过神来。
  急急奔回寝殿,月娘已备好了衣裳。
  花朝匆匆换上鸿雁细锦衣和缕金百蝶穿花锦缎裙,拢了拢银狐云丝披风,临出门时又将那块流云百福佩放到荷袋里。
  待到了宫门前。
  :“上来。”凌彻已高高端坐在“啸霜”身上,见她亦不多言,径自伸出手。
  花朝瞥了一眼数百的凌王府护卫,低低分辨道:“我会骑马。”
  :“我们现在不是去遛马,听话,快上来。”凌彻面无表情,命令道。
  花朝犹疑着伸出手,只觉身子一轻,睁开眼已被他提到马上,稳稳当当坐在他身前。
  :“出发。”他手一挥,率先策马而去。
  身后众人扬鞭跟上。
  一时尘土飞扬。
  只闻的的马蹄声。
  未到片刻就出了城门,秋色无边,茫茫原野皆笼着寒霜。
  放眼望去。
  阡陌之中,只几个早起耕种的农人。
  :“凌风,你带几个人去问问可有人见大小姐经过。”他冷冷道。
  一个身形剽悍的劲装男子应声道:“是,世子。”
  花朝被他圈在怀中,一动都不敢动。
  :“不是要跟着来吗,怎么一句话都不说了?”凌彻感觉到她的沉默和不安。
  难得他还有这个闲情逸致来打趣。
  花朝顾不上与他斗嘴,只担忧道:“你说,她会去哪里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必定是往西南方向去了。”凌彻一脸凝重。
  花朝见凌彻和自己想到了一起,不禁皱起眉头:“西南山高水远,她孤身一人怎保平安到达?”
  :“好在发现的早,不出半日便可追到。”凌彻却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只道。
  花朝执拗道:“追到了,你又预备如何?”
  凌彻没有回答,只是面上已然回复了素日的冷漠和漫不经心。
  花朝的心一分一分冷下去。
  :“世子,有个农人说他见过一个女子向西南方向去了,听他的描述,正是大小姐。”凌风打探了消息回来,兴奋且急切道。
  凌彻嘴角漫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走!”
  花朝却在此刻抓住了凌彻执鞭的手:“就我们两个去,好不好?她亦是心高气傲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回王府,她会受不了的。我知道这样说,你肯定会笑我,和人家不过见过两面,就说起这样的话,可是我就是知道,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你想做什么?”他目光严峻,低沉的嗓音却压抑着怒气。
  花朝抬起清水般的明眸:“我只想她不必这般狼狈,仅此而已。”
  凌彻定定望住她,半晌无奈妥协:“我可以答应你,只是,她必须要跟我回府,懂吗?”
  :“我能做什么?”花朝缓缓垂下目光,平静微笑。
  凌彻不愿与她在此为了这个做无谓的争辩,只令众人道:“你们不必跟随,先行回府禀告父王,就说大小姐已经找到了。”又道:“留下一匹马。”
  为首的凌风虽有疑惑,到底不敢违抗,恭敬的行礼后带着众人告退。
  凌彻一手揽紧花朝,一手扬鞭向西南方向绝尘而去。
  那匹黑色的骏马紧紧跟在后头。
  寒风呼呼在耳边呼啸。
  花朝闭上眼睛,心中暗暗道:一切生死缘起都是定数,我不能做什么,同样,你也不能做什么,我们都该顺着自己的心啊,为什么要有身不由己呢,不然,大漠江南,四海为家,远离那些永无休止的纷争和算计,就这样,一辈子在你的怀里,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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