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九 为夫饿了,娘子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听着君墨尘提起十一皇子,老皇帝面上突然现了苦笑,他望着君墨尘道“寡人整日念着你娘的好,却宠着安妃,你难道不觉得寡人虚伪?”
  是又如何?
  他毕竟是自己的父皇,是娘一心一意待着男人。
  君墨尘望着老皇帝明显变得晕黯的双眼,轻垂了眼睫道“娘曾说过,能跟在父皇身侧这么久,她这辈子值了。”
  “丽娘真的这样说话?”
  老皇帝激动搭住了君墨尘的双肩,一双眼瞬间噙满了泪水,眨也不眨的落在他的面上,向他做着求证。
  此时的老皇帝再也不是曾睨看大昭的九五至尊,他只是一个想要从别人口里寻求安慰的普通老人。
  君墨尘看着老皇帝如今的模样,心头微微泛酸,垂眸点了点头。
  “这是娘亲,同我说的过最后一句话。”
  想着自己在榻上躺了十七年,却从不抱怨的娘亲,君墨尘的心里便揪的生疼。
  “丽娘……为夫对不住你啊……”
  老皇帝突然双手狠狠的后在脸上,精神崩溃的失声痛哭。
  君墨尘瞧了动容,想要安慰,手伸到一半终于在快碰到老皇帝的肩头却因为别扭而收了回来。
  “父皇身为大昭的皇帝,后宫也关乎的朝堂安稳,想来娘是不会怪父皇的。”
  君墨尘不愿违心,所以他只能用公事公办的话来安慰老皇帝。
  老皇帝听了君墨尘的话不仅没有止住哭声,反而更加懊恼的用手狠狠的抓着自己的头皮。
  他用了十足的力,竟似要把手发拔下来一般。
  君墨尘不知老皇帝因何会这样失态,实在不知如何安慰,只得由着他发泄。
  终于,老皇帝哭累发泄够了,用手狠狠的抹了把脸,匀了几口气平抚了心情才望着君墨尘道“墨安,你跟老四也没有怪过父皇吗?”
  怎么可能不怪?
  自己的娘亲号称深得皇帝的宠爱,可是只有在福阳宫里陪过她的人才知道,她是多么的孤单。
  每每听到皇帝又宠了哪个美人,宫里又有哪位嫔妃添了龙胎。娘亲那双早已看不见的眼便会闭的紧紧的躺在床上。
  若是自己同三哥过去瞧见时,娘亲便会说昨夜的风吹在屋顶她睡不着,所以累了,还会自嘲的说,看不见的人耳朵比兔子都灵。
  那时他们小,心痛娘亲便会怨父皇把时间都陪别人了也不陪娘。
  可是娘说“你们的父皇是大昭的皇帝,要管的是整个大昭,怎么可能为了儿女情整日呆在福阳宫。”
  他们不明白娘亲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即然娘亲不怪,他们便也不怪好了。
  “怪过,可是娘说父皇身不由已,让我们不要怪。”
  现在想起娘来,君墨尘依然觉得心疼。
  老皇帝为了君墨尘的那句“娘说父皇身不由已,让我们不要怪”而再次崩溃。
  他昴起了头,可是纵模的老泪依然很快的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君墨尘望着老皇帝两次为着自己的娘亲流泪,心下替自己的娘亲感到一丝慰籍。
  老皇帝又哭了一场,心里的懊悔也宣泄的差不多了,望着君墨尘道“你们真的不怪?就在两天前寡人还想着把皇位传给安妃的十一子,而不是你与墨尘。”
  君墨尘听着老皇帝把心里话掏出来,无谓的笑了笑“皇权继位这种事,本来就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有什么怪与不怪的。”
  “可是你们应该怪的。”
  老皇帝望着大殿的屋顶,艰难的开口道“十七年前,如果不是我听信了皇后的谗言,你们的娘本根就不会身染重疾缠绵榻上十七年,你们的妹妹也不会被人抱出宫外不知所踪。”
  将憋在心底十七年的密秘说出,老皇帝如负重释,他望眼一脸震惊的君墨尘道“我心里有愧,连在你娘面前多呆一刻都不敢。”
  君墨尘没有想到自己的父皇从始至终都知道娘因何而病。
  更没有想到,别人口里的怪胎是个女婴,是自己的父皇让人把她从刚刚生产的娘亲身边带离,不知送到了哪里。
  他发觉自己现在完全的不认识面前的人了。
  在娘与周围人的认知里,父皇心里最重要的人一直是娘亲。
  就连她生下怪胎,宫中传言娘是不吉之人时,也是父皇压下传言给了娘亲一方安稳的世界。
  为着父皇的这份情谊,娘亲直到目不能视口不能言,而上依然为了父皇短到不过三言两语的探视而苦苦坚持。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娘?”
  君墨尘艰涩的开口,望着面前的人,再也不愿称他为父。
  “因为皇后拿着我亲手赐给你娘的玉佩,告诉我这是从一个刘姓太医身上掉下来的。”
  “所以,你就信了?”
  君墨尘冷笑,觉得老皇帝的借口实在是可笑。
  “我原本不信的,可是偏偏有那么一次是刘太医一人去的福阳宫出诊,又偏生他生极其俊美。”
  “因为他生的俊美,所以你就相信娘亲同他有私了?”
  君墨尘实在觉得嘲讽,原本在自己父皇的心里自己的娘亲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面对君墨尘的追问老皇帝低了头“我那时实在是晕了头,一心想着压下这件丑事,断了你娘同太医的联系,便在你妹妹生出后让人把她抱出了宫。”
  “这样说来,我娘还得感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君墨尘的话里有浓重的嘲讽不屑。
  老皇帝喉节一阵滑动,蓄力片刻才又接着说道“其实,事后你娘病重,我便觉出不妥,但那时大错已成。”
  面对老皇帝的忏悔,君墨尘只有冷笑以对“十七年前你剥夺了娘亲的一个女儿,十七年后你又准备夺了她儿子的皇位继承。这就是你对她的补偿?”
  “墨安……”
  老皇帝望着君墨尘想要替自己辩驳。
  可是,事实摆在那里,十七年前自己负了丽娘的信任,十七年后自己再次负了她的真情。
  “对不起,朕现在政务缠身,实在没空同人父子深情。”
  君墨尘大步流星的走出养心殿,生怕慢了一步自己便会忍不住把老皇帝带到鸾鸣宫,让他同皇后一起回忆是他们如何害了自己的娘亲。
  君墨尘走出养心殿时郑路正同郑和立在一起说着话,他也不管郑路问的自么样了冲他道“小路子,咱们走。”
  “是”
  “恭送皇上。”
  郑河恭敬的目送着面布阴云的新帝远去,转身便回到了养心殿内。
  老皇帝颓然的靠在座椅上,两眼空茫的没有焦距。
  “上皇”
  老皇帝转了转眼珠,望着边上的郑和道“小河子,墨安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有十几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如今着老皇帝的无助叫起,郑和只觉得心头泛酸。
  他立在老皇帝的身侧安慰他道“上皇,皇上跟丽妃娘娘一样的仁厚,过两日就没事了。”
  听着郑河的安慰,老皇帝转了转眼珠,从他这里求证道“小河子,你真的觉得即使丽娘知道是朕抱走了她的女儿也不会怪朕?”
  郑河没有想到当初丽妃生下的并不是怪胎。
  亲生女儿被人从自己的身边抱走,想来没有哪个娘亲可以毫无怨恨吧。
  郑河停顿一下才道“想来上皇也有自己的难处,丽妃娘娘那么善良,一定会理解的。”
  “是的,丽娘一定会理解的,小河子陪朕去看看丽娘。”
  老皇帝受了刺激竟然有些呆傻了。
  郑河忙哄着道“上皇,丽妃娘娘喜欢阳光,咱们等明儿阳光足了,再去看她好不好。”
  “好。”
  君墨尘出了养心殿,只觉得心里像堵了块棉花。
  他什么事也不想,哪里也不想去,就这样有些漫无目的走着。
  等他的步子停下来时,已然走到了“倾云宫”外。
  “倾云宫”的门闭着,他想也没想的伸手便去推。
  随在他后面走的已然有些上气不接下去的郑路瞧见了忙道“皇上。”
  君墨尘停了手,转头望上他道“有事?”
  郑路匀了口气道“皇上,这里面住的毕竟是秦王夫人,您现在这身衣服……”
  君墨尘低头扫了眼身上的明黄龙袍道“朕子是天子,进了小小的倾云宫怎么了。你在这里候着,要是有人说闲话,你替朕割了他的舌头。”
  “是”郑路应了声,低着头再也不敢开言。
  君墨尘推门而入,在院中停也不停,大步走向垂花门,走入了二进院。
  此时已是黄昏,花园中的诸物被太阳的余辉镀上了赤金的边,瞧起来静谧而瑰丽。
  君墨尘无心赏景直奔木屋。
  坐在秋千架上的吴桑自浓艳的火烧云上收回目光,便看到了立在自己不远处的君墨尘。
  他依然穿着天下最尊贵的明黄色,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
  看起来无助而彷徨。
  “皇上,用过晚饭了没有?”
  关切的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自然的好似老夫老妻。
  君墨尘眸内有星光闪过,走到吴桑的根前,单膝跪地的望着她道“为夫饿了,娘子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面对君墨尘的无助与撒娇,吴桑永远无法硬下心肠,虽然她在内心鄙视着自己的没有原则,口里却依然是温柔的话语“彩霞在煮粥应该一会就好了。”
  “娘子的肩还痛不?”
  “不碍事了。”
  ……
  彩霞端着锅自灶房出来时就看到:自家夫人坐在秋千架上,她的身前跪着一身明黄却敛了气势的当今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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