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没等苏青荷说完,韩修白就气呼呼地走了。
苏青荷撑着额角,继续研究花样。
不用想也知,将湘宁卖进青楼的事多半是卢远舟差人干的。与狐谋皮,落得这结局,也是咎由自取。
苏青荷平日里看着很好说话,但有些事要讲分寸,跟她无关的事,她绝不会往自己身上揽。她听到湘宁进青楼的事后,心里没有丁点愧疚感,因为她分的很清楚,她只是把湘宁赶走了而已,换成任何一家店铺,伙计做出这种串通竞争对手、背信弃主的事,都是容不下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韩修白将湘宁赎出了青楼,她心里倒像是松了口气,设计图纸的思路也顺了很多。
回想方才韩修白绷着脸、大步流星走出门的样子,苏青荷同时又忍不住发笑,这韩二少心地是好的,但脑袋里缺根筋儿,吃了一次云映岚的亏,保不齐有第二个第三个。
湘宁现在无依无靠,肯定会拼命抱住韩修白这棵大树,不会轻易撒手。想到湘宁刚到荷宝斋时,连泼了韩修白三次茶水的事,苏青荷手中的笔顿了顿,还真是孽缘。
第78章 剩斗士
韩修白走了后,苏青荷灵感迸发,唰唰唰地连出了好几张图。她现在除了要给新旧荷宝斋画新品图样,还要定时给玄汐阁及琳琅轩寄去图纸,不过还好,她速度快,这些并占用不了多少时间。
眼看着要到苏庭叶下学堂的时间,苏青荷一下午连花了五张图纸,神思有些倦怠,正想出门透透气,于是便叫伙计去宅院里给春杏捎句话,叫她别去接小包子了,自己则径直坐上了店门口的马车,由赵菁赶车,一路去往澜亭书院。
书院前停着不少马车,夕阳的余晖将马背上的鬃毛映得金黄。苏青荷撩开帘子,坐在窗边遥遥看着,没过多久,只见随着那院门大开,一群熊孩子撒了欢地从坡上直冲下来。
苏青荷一眼就瞧见了自家那只,所有的孩子都穿着同样青灰色的小短褂,窝着发包,苏庭叶在其中并不起眼,他不像别得孩童般欢快地蹦跳,微垂着脑袋,像个小老头一样,不紧不慢地走着。
他身边跟着一位呆头呆脑的小胖子,那小胖子瞪着眼,挥着胖乎乎的爪子,小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兴奋得同苏庭叶说些什么,苏庭叶则没什么表情,反而走得更快了。
苏庭叶现在已渐渐显出个头,在同龄人中算是高得那一类,小胖子比他矮了半头,迈着小短腿,呼哧呼哧跟得费劲,原先挎在肩头的小书兜都滑了下来。
快走到坡下时,苏庭叶抬头,像是在寻找着自家马车,在看到倚在窗边的苏青荷时,眼神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阿姐。”
“快上车罢,”苏青荷一手撩起帘子,一手拉住他的手帮他爬上马车,一晃神,看见小胖墩还站在马车前,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奇道,“小家伙,你兄长没来接你么?”
小胖子咬着手指,眼睛滴溜溜地转:“我哥他……”
“瀚文……”这时一道年轻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青荷偏头一看,一位瘦高白净的年轻男子正迎面走来,她曾见过几次,正是那小胖墩的兄长。
接送苏庭叶上学堂的任务基本是苏青荷和春杏交替着来,可巧的是,每次苏青荷来接的时候,都能遇见这位张公子,无一例外。
张公子笑容腼腆:“苏…苏姑娘,好巧,你也来接你家阿弟?”
苏青荷浅笑着点点头,这不明摆着的么。
那位张公子好似被她的笑容烫了一下,垂下眼,挠挠脑袋:“我爹才从沿海那边回来,稍带来了不少海货,下午的时候给你家送了些……”
她一下午都呆在荷宝斋,并不知这事,抿唇沉吟片刻,抬眼含笑道:“多谢张公子了。”
“不…不客气,应该的……”张公子似乎觉得这解释太干瘪了,遂磕磕巴巴地补充道,“我听瀚文说,庭叶在书院里对他多有照拂,让他少挨了先生不少手板,所以应…应该的。”
“这样么?”苏青荷垂眼看了看苏庭叶,她原先还有些担心他这闷葫芦的性格会受人排挤,不过看小胖墩对他的黏糊程度,苏庭叶在学堂里的人缘似乎还不错?
“张公子,我们先走一步。”见苏庭叶坐稳,苏青荷冲张公子笑了笑,放下了帘子。
“好,慢…慢走。”张公子连忙后退两步,方便赵菁掉转车头。
看着面前的马车渐渐走远,变成黑点,小胖墩昂着脸庞,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哥,你为什么一见到那苏家小姐就结巴?”
“……”张公子脸上的红晕消失不见,轻拍了下小胖墩肉乎乎的脑袋,“就你话多。”
***
回到宅院后,苏青荷完全把这小插曲给忘了,再一次忆起这张公子,是在几日后的饭桌上。
周婶母女和苏青荷姐弟四人围在一桌吃饭,周婶和春杏坐一边,苏青荷和小包子坐另一边。
苏青荷正给小包子夹着菜,见周婶捧着碗,半天不动筷,嘴巴张了又闭,似是有话要说,于是疑道:“周婶怎么了?怎么不吃菜?”
周婶犹豫半天,一咬牙,支吾问道:“姑娘,你还记不记得住在城西巷的张公子?”
苏青荷撑着下巴在脑海中搜寻,想了半天,她认识的人中也没有姓张的啊,直到扫见桌上的一小碟腌鱼干,才堪堪记起。
“原来是他啊,记得,这海货就是他送来的罢,无功不受禄,下次就不要收人家的东西了,省得旁人见了说闲话。”
周婶忙解释道:“送来的都是些腌制过的干货,并不值钱,那天他直说是谢礼,大有不收就不走的架势,我拗不过才收下的。”
“嗯,下回记得别收了就是。”苏青荷垂头继续吃饭。
周婶连忙点头应是,随即反应过来她要说的不是这个,差点被苏青荷带跑了,于是赶紧扯回话头,斟酌着问:“话说那张公子……姑娘,对他印象如何?”
“人挺好的,”苏青荷完全没有多想,随口道,“就是说话有些结巴。”
周婶忙笑着接口道:“我也觉着他人不错,看着厚道本分,虽然家中是做布料生意的,条件一般,但家世清白,听说前年还中过举人呢……”
“等等……”苏青荷这才听出不对劲了,“他家做什么生意,跟我有什么干系?”
周婶见她还不开窍,叹了口气,索性摊开了讲:“姑娘,老奴说句实在话,这整个宅院只有您和小少爷两人当家,头上也没有可依仗的长辈,什么事都要自己多考虑着点。别看你去年才刚及笄,这日子过得快得很,过了年就十七了,那可真成老姑娘了,老奴看着心里都着急,不过老奴着急也没用,得您自己上心才行。”
周婶见她沉默了,继续趁热打铁:“不止是那张公子家,有不少街邻都在托我打听姑娘您的意思,自从您上掌盘赢了之后,这打听的人哪就更多了,可我们这做奴仆的,怎么敢做主子的主,一直在兜着搪塞着,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今天斗胆就和姑娘说了,姑娘可别怪老奴我多事……”
春杏也搁下筷子帮腔道:“是啊小姐,我娘真没说错,有时候我上街买菜,还能碰见那菜贩拐着弯儿打听这事呢,真是癞□□想吃天鹅肉,自打你掌了那点翠楼,什么人都冒出来了。”
苏青荷愣了愣,敢情她现在成了兖州城炙手可热的钻石优剩女了?
其实这事想想也就通了,那些欲攀亲事的人,许是琢磨着她家里无长辈,仅有一位幼弟,娶她过门,左右是多添一张吃饭的嘴,然而陪嫁的,可是一座金山。两家荷宝斋是如何的日进斗金,周围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苏青荷正不知是该感到荣幸还是该感慨,就听小包子轻哼一声:“那个张家岂止是条件一般,算得上是拮据了。我阿姐要是嫁过去,就是受苦的,那位张公子,无论是样貌还是家底,那样配得上我阿姐?”
言罢,不仅周婶春杏呆看着他,苏青荷也被他一番堪称早熟的言论逗笑了,不过小包子从小比同龄人稳重,心思细,苏青荷也没感到奇怪,笑看着他,眨了眨眼:“那在你心里,什么样的人配得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