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只听江南缓声向静静看着他们辩论的几位老师道,“各位老师,在《狂瞽》申请创刊之初,我们就说过,要做的是一份让f大校园生活丰富精彩的多元化报纸,
《狂瞽》从来不是校园报的竞争对象,我们在制作过程中为了避免内容同质化,从不选用校园报关注的热点问题,而今,校园报遇到困难,不图思变,反而一而再再而三请校方压制我们,意欲何为,使用这样的手段,他们真的有资格作为f大校内的主流媒体吗?”
唐远辰三人属实没想到,江南居然如此不留情面将事情撕开来讲,气得直跳脚,“一派胡言!你们的报纸在外败坏f大的名声,让人以为辛苦考上大学、每日学习到深夜的f大同学,都是些贪图享乐之辈,我们为了避免影响扩大化才出面阻止!”
“呵!”冠冕堂皇!
江南嗤笑——
“咚咚咚”
忽然,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江南即将脱口而出的输出。
众人回头,只见一位身着蓝色中山装的清癯老人,带着邓芳芳和两个年轻人开门进来。
团委书记并几位老师连忙起身,“牛教授,您怎么有空过来?”
老教授和蔼笑道,“本来是想找狂瞽报的三位同学聊聊天,听说她们到你们这里来了,就过来瞧瞧,一听正在开辩论会,不好打扰,就听了会儿墙角,王书记勿怪!”
团委书记连连摆手说“哪里”,要是不是牛教授打断及时,他们还愁怎么劝解呢!
于是,忙请牛教授一行坐下。
给江南和唐远辰等人介绍,“这位是经济学系的牛有添教授和你们的两位研究生师兄,还有这位……”
王书记不认识邓芳芳。
邓芳芳忙自我介绍,“数学系七八级邓芳芳。”
江南和杨玲几人向牛教授问了好。
这位牛教授参与过国家重要的经济政策研讨会议,是经济学方面的大拿,不过去年一整年都在外考察、调研,江南等都没见过真人,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牛教授乐呵呵的,抬手让大家都坐,又问江南道,“这位同学,我刚才听你说如果采用了资产阶级的掠夺手段,校园报将无立足之地,我可否问问这掠夺手段具体如何操作?”
江南闻言,看了眼邓芳芳,只见邓芳芳笑着对她点头,像是鼓励她放心大胆说。
江南又看了眼团委的老师,见这几位也赞同,便开口道,“出高价就可以。用高价将大部分优质稿件垄断,让校园报要么无稿可登、要么只能刊登劣质内容,久而久之,同学们不愿购买,校园报会成为学校财政支出的累赘,
在此期间,我们也积极刊登主流新闻,逐步取代校园报引导舆论的职能,学校自然会放弃校园报,转而扶持身为校报之一又不用任何补贴的我们。
这时候,我们就可以开始全面降低稿费,慢慢发展到只支付中稿者稿费,再到向中稿者收取提供校外渠道发表、出版的中介费,一成、两成直至五成六成,一步步将先期投入的稿费再收回来。”
“嘶——”
办公室中,团委老师们听得吸气。
杨玲和莫敏虽然也震惊,但是努力维持平静,坚决拥护江南。
牛教授和他的两个学生最为淡定,想是听说过这样的商业竞争方式。
唐远辰则握拳道,“学校不会允许这种恶性竞争存在!”
那满身怒气,仿佛已经见到了江南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们。
江南点头,“是啊,这才是真正的资本手段,我们本来就不是资产阶级报纸,又怎么会用?如果我们有心与校园报竞争,只需跟你们比拼时事热点内容,外加《狂瞽》的特色,校园报就基本没市场了。”
“下一期要试试吗?”她挑衅道。
两份报纸,主要内容相同,其中一份能精准把握时代走向且更具特色,孰优孰劣,自有分晓。
这场辩论,谁输谁赢,其实早有结果。
王书记不愿看到两份报纸下一期真打起来,只问唐远辰,“来日,你们走上工作岗位,碰到比己身更优秀的竞争对手,也期望找领导、找靠山,来打压、解决别人?”
废掉《狂瞽》,校园报就会发展更好了?
真是天真又无能!
唐远辰三人被训得低下头。
牛教授听了,忙打圆场道,“年轻人嘛,总是要在试错中不断成长,一时走岔路不影响什么,修正就好,但若不愿改正,一路向错路直去,才是追悔莫及。
我看《狂瞽》做得很好,比如这一期,邓芳芳同学遇到的困境,就是我们忽略的、亟需处理的重要问题,这样一份敢说敢做的报纸,若是因少数人的负面评论而停刊,那才是f大的损失,老朽还请王书记慎重考虑。”
王书记点头道,“那当然。”
团委本也没打算处理《狂瞽》,只是打算用这场辩论会,治治校园报,让他们不要再因《狂瞽》闹妖。
只听牛教授又道,“想必团委做决定也需要时间,这边若是没事,我想请这三位同学到我办公室坐坐。”
王书记忙道,“您请,我们这边已经有定论了。”
江南三人相视一眼,收拾好账本合同,跟王书记及几位老师打了招呼,就跟着牛教授一行走了。
门关上后,王书记抬手点着唐远辰三人,“你们闹这一趟,有多少私心,自个儿心知肚明!江南的那些法子,都听到了吗?人家不跟你们计较,那是让着你们,别蹬鼻子上脸!”
校园报的另一位副手听了,不服气,“要不是她们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哗众取宠,怎么可能比得上我们!”
“哼!”王书记冷哼,“那花里胡哨的东西,你们且想不出来呢!你会的她也会,她会的你不会,单凭这点儿,你们拿什么比她!
更别说她自己搞出来那些路子,学校里多少教授老师佩服她!知道牛教授为什么找她吗?她们这小报里的经济学问大着呢!”
唐远辰几人是校报复刊后,他亲自提拔起来的,平日里看着都是极优秀的好同学,如今干出这种事,他都嫌丢人!
“如果你们调整不好心态,心心眼眼都是盯着《狂瞽》,没心思认真做工作,这负责人的位置也不用你们了,我会安排重新投票选举的!”
王书记下最后通牒道。
女副手忙道,“别呀,书记,我们会好好努力的,但现在同学们都往《狂瞽》投稿了,我们又没有稿费,能有什么办法?”
王书记叹了一口气,“那么多稿件,《狂瞽》能全收?她们原本捡你们的漏都做起来的,现在你们连捡漏都算不上,还愁什么,再说了江南不是允许你们‘抄作业’吗?”
怎么就那么不知变通,非让他点出来!王书记恨铁不成钢。
唐远辰三人沉默,难道他们真的要向原本不屑一顾的小报低头学习吗?
经济系办公室,牛教授将江南几人带了过来,招呼人坐下,又让两个研究生给她们倒了水。
“我能看看你们的账本和合同吗?”他问道。
“当然可以。”江南递了过去。
来办公室的路上,邓芳芳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江南三人。
原来牛教授回来后,经济系的老师们在狂瞽报纸上看到了邓芳芳的事迹,告诉了牛教授。
牛教授了解情况后,已经通过关系,帮她和那位大嫂把没收的东西都要回来了,也会尽快安排给打击办的工作人员下发通知和培训,不会再出现以前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没收处罚的情况了。
牛教授得知了《狂瞽》的运作模式,对里头的经济学问大感兴趣,这才来找江南三人。
“有意思、有意思!”
牛教授一边看,一边用手点着手上的合同条款夸赞,又招呼两个学生一起讨论。
不时询问江南制定这些条款的目的,江南一一答了。
牛教授惊喜连连,待把合同理解透彻,又仔细询问了她们创刊过程中的所有细节。
牛教授一面让学生记下,讲解其中涉及的相关知识及思考,一面邀请江南道,“小江同志很有学经济学的天分,要不要转专业,我可以帮忙办手续!”
江南忙摇头,婉拒道,“谢谢教授,我喜欢文学。”
经济,她上辈子学够了。
牛教授听了,略微失望,又鼓励她报考研究生,江南不好二拒,只能含笑不说话。
牛教授也不急,江南才大二,想法总会变的,待把相关问题都了解清楚后,送别时,才向她们三人道,“报纸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这样有趣又有意义的报纸,f大不会让它消失的。”
牛教授相当于代替f大给了江南三人一个承诺,三人喜笑颜开,道了谢,而后才告辞离开。
路上,莫敏松了口气,江南和杨玲倒是早得了苏丹的提醒,知道这是团委要敲打自视甚高的校园报。
而且即使团委来真的,江南也早早想好了应对方法,她可以给《雅意》所在的报社提供提高销量的点子,并且让渡一定的利益后,将《狂瞽》挂到《雅意》下面去。
杨玲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不爽,“就为了校园报,对咱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憋屈!而且校园报频频做这样的事儿,不该给咱们道歉吗?!”
江南面上带笑,“咱们先等团委的处置结果,得不到公道,咱们可以自己讨嘛!”
莫敏一听江南这话就知道她要搞事,不由替曾经的同僚们留下了鳄鱼眼泪。
不过,她是真没想到,好歹共事大半年,那些人竟对她有如此恶意,简直莫名其妙。
她哪里知道,《狂瞽》名声大噪,早入了校领导的眼,她们三人的前途短不了,如何不引人嫉妒。
三人行至传达室附近,江南特意偏头看了一眼传达室的黑板,又带着微不可见的失落收回目光。
杨玲看到了,不动声色。
回到宿舍后,只有苏丹和吴慧在伏案学习,两个“小朋友”都不在,杨玲把门锁上,逼问江南道,“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此话一出,惊得苏丹和吴慧停笔抬头,看向她二人。
江南好笑,“有这么明显?”
“她是不是又去看传达室黑板了?”吴慧一副了然模样问杨玲。
杨玲连连点头,“你也发现了?”
吴慧点头,用笔点了一下江南,“次数太频繁,即使你投稿的时候也没关注那么多次!”
江南见状,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承认了。
“是上回在医院来找你的那位男同志吧。”苏丹也肯定补充道。
江南这回真惊讶了,“你怎么看出来的?”他们当时可还没确定关系。
苏丹好笑,“你当局者迷,那位男同志垂眸看你的时候,可满心满眼都是你。”
而且不自觉向江南展现了自己最好的一面,苏丹当时就觉得那人气度不错,和江南说话时单手插兜,很闲适从容的模样,跟个贵公子一样,两人面对面站着也和谐,像幅画似的。
江南听了苏丹的描述,开心笑了。
几人能从她的眼里看到盛满星光,看来真的很喜欢那个男人。
“想不到啊。”吴慧单手托腮感慨道,她还以为江南已封心锁爱,绝不会为凡俗男子动心呢!
几人又笑说了一会儿话,因为江南和那人是异地恋,苏丹等倒也不怎么担心江南暴露恋爱的事儿,又开始投入学习。
江南也将包放下,拿出稿子开始写作。
这些日子,她已经做好了新文大纲,打算写一个返城女知青的创业故事。
盛名之后,江南不愿被禁锢写作风格,借着小妹的爱情故事鼓捣了一通,但创办报纸后,她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每每想提笔,总觉找不到有意义的素材,迟迟没有创作。
与赵瑞在一起,想同他一起为她的计划努力攒钱时,她才记起她写作的初衷,不过是为了挣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