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班师回朝
风雨过后乌云散去,西山的太阳照耀着金黄的镇州城,也斜映着城外旷野无垠的战场。血迹斑斑,兵矢遍地,堆积如山的尸体让人回忆起在这般安逸的傍晚前,有着一场二十万人的血腥拼杀。
陈浩此刻站在镇州城楼,外披裘衣独自执酒孤饮。陈浩双眼微眯注视着,清理战场的士兵来回搬运着尸体,眼中却是神色闪动有些凝重。攸然低首看着杯中酒,此刻他不知道杯中是美酒还是鲜血。这一刻陈浩突然觉得他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过了许久颤抖的右手才渐渐的趋于平缓。
缓缓颔首望向落日晚霞,不禁自语感慨道:“功名阶下累白骨,残阳似血衬美酒,横眉冷对千夫指,只为天下无兵黩!”
待作完此诗陈浩豪爽的大笑起来,随后举起酒杯面对战场轻笑道:“终于告一段落了,来!我等共饮此杯!”说着一杯清浊酒,散落尘埃土。
……
之后几日陈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由于何弘敬被屠狼所杀,整个魏博主力在镇州城外全部歼灭,因此如今魏博六州已经名存实亡。故此陈浩派遣高骈与屠狼二人兵分两路平定六州,以最快的时间结束此次战争。
期间高骈由于违抗军令重用郑泰,以至于成德四州险些落入敌手,因此陈浩并未姑息而是军法论处。对此高骈并无怨言反而很是惭愧,因此主动请命收复魏博六州将功补过。陈浩也深知魏博主力大军虽然被歼灭,但是散落各处的游勇,与地方势力却依旧不易清剿,因此善后之事仍需一番周折。陈浩相信以高骈的能力,是目前最为适合的人选,于是便答应了高骈的请求。
随后二人势如破竹一路攻破博州、相州、贝州、卫州、澶州,最后两路大军于十日之后会师于魏博直辖魏州。在二人进入魏州的那一刻,预示着河朔三镇自此名存实亡,同时也预示着北上平叛大功告成。从当初陈浩率五万大军踏冰横渡,到如今河朔三镇覆亡只不过短短两个月而已。
随后一纸军报传入京城,可谓朝野振奋群臣贺喜。李渼也是喜出望外之下,在御花园大摆夜宴以示庆贺。接着第二日便传旨大唐各州道,三年之内减免赋税三层。同时擢礼部安排一切事宜,待陈浩回京之日他要亲自出城迎接。
这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让众人不敢相信的事实。短短两个月平定了几代帝王无法完成的事情,短短两个月竟然击败了河朔三十余万大军。而平定河朔三镇的不过只是区区几万大军,重要的是这几万大军未有动用朝廷一钱一粮。
这等丰功伟绩不得不说,与开疆拓土相差无异。然而众人在赞扬与推崇这位扫北元帅的同时,亦有不少人指责陈浩枉杀无辜,灭绝人性罔读圣贤之书。不过无论是赞扬还是唾骂,推崇还是不屑。但是有一点众人没有争议,那就是当今大唐论文采第一者,非陈浩莫属;论兵法谋略为首者,如今也是非陈浩莫属。然天下人都在讨论着这个负有争议之人,而这个最负有争议的人,在安排完一切事宜准备班师回朝时,却没有跟随众人回京。
春暖花开的季节,长安内外已是鸟语花香。在驶往京城的官道上,三队骑兵正向京城赶去。这三队骑兵为首的正是幽州守将仆固俊,镇州守将高骈与魏州守将屠狼。三人各自领着一干有功之臣班师回朝,引得长安内外喜庆之声四起。
城外圣驾亲临百姓伏地不起,黄罗伞下李渼正焦急的等待着班师回朝的将士。此刻李渼的心情是难以言表的,当年他还是雍王的时候就曾有鸿志,希望能够像先祖太宗一样开创盛世天朝。如今他刚登帝位不久便有此功绩,也让他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憧憬。
三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进入了京城,三人分别将随行的几千人驻扎于城外,一众将领便跟随三人朝拜圣上。李渼见众人之中唯独没有此次扫北元帅陈浩,于是甚是疑惑的向三人询问缘由。
三人之中屠狼这时郑重的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呈交予李渼,李渼神色异常的打开书信一瞧,不由惊诧的失口道:“少傅受了重伤!?”
李渼此言一出尽皆哗然,令狐绹与卢匡二人本欲要弹劾陈浩藐视君威,但是闻听此言也是为之一震,随后便打消了弹劾的念头。
仆固俊神色灰暗道:“圣上明鉴,陈元帅在攻打幽州之时身中两箭,但为了不影响士气一直强撑到今日!”
“什么!?”李渼闻听此言心中甚是震惊,他没有想到陈浩竟然拖着重伤之躯,完成了曾经承诺的事情。
“陈元帅伤口至今未有愈合,又因丧妻之痛,积劳成疾不能及时回京,还望圣上恕罪!”屠狼神色忧虑的恭身说道。
黄罗伞下李渼久久未有言语,群臣侍立一旁也不敢作声。李渼将书信看完之后,最后神色复杂的轻声道:“朕有愧!”
李渼这一句感叹可谓是寓意良多,当初陈浩力主北伐,他心中有没有质疑陈浩的能力?有!;其后陈浩按兵不动,他心中有没有质疑陈浩不忠?有!;再后来陈浩屠杀幽州降俘,他心中有没有斥责陈浩不仁?有!……
而如今陈浩用战争的胜利证明的一切,这不得不让李渼感到十分的愧疚。李渼记得陈浩与他说过大仁与小仁的分别。当时他似懂非懂,如今他已是九五之尊,站在权利的最高峰,此刻李渼才明白了陈浩的话中深意。如今无论是河东道节度,还是山南各道节度使,都纷纷上表纳税,态度已然明显好转。
李渼知道,这是陈浩在河朔起到的震慑作用。以一万人的生命,去换永无止境的生灵涂炭,这才是大仁!只是这种大仁,又有几人能够理解?陈浩注定要当这个恶人,而且是为了他,为了大唐江山,自愿做了这个永远无法洗清的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