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七节 棋逢对手(四)

  雪夜
  似乎自初雪以来,每隔几日便会有一场大雪,只是今夜的雪特别大,灯火跳动,昕儿敛眉,琴几上的古琴发出暗沉的光辉,琴弦上流淌冷凛的光,轻轻抚着烧焦的琴尾,这样的古琴在这样的雪夜中弹响,那琴声会有多么的幽怨。
  “这是师父给我的,”即墨轻侯伸手拔着琴弦,“他说这琴有一个传说,相传当年蔡邕在吴地,偶尔间听有人烧梧桐木做饭,他听见那木材在火中发出的声响,便知道这是一块能够制成名琴的好木材,于是他买了那块木材,制成了这把琴,果然琴声极美,但琴尾仍然留有烧焦的痕迹,于是,琴名便为焦尾。”
  焦尾琴吗?这世上果真没有十全十美的东西,昕儿伸指挑起琴弦,随后抬首对即墨轻侯展颜一笑,“想听什么曲子?”
  “流光片羽。”
  琴声汨汨,琴曲果然如传说一般优美,昕儿穿着白色的长袍,袍襟上的云雾是自己亲手为她晕染上的,一切的一切美得有如烟雾。
  叩门的声响很轻,琴声嗄然而止,昕儿禀着烛,跟随在即墨轻侯身边,月余的相处,早已形成了一种难言的默契,往往一个眼神便能沟通心意。
  打开院门,却是风尘仆仆的长孙晟,他憔悴不堪,一见即墨轻侯便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轻侯。”
  坐在几后,长孙晟似乎虚弱得几乎立刻就要倒下去,即墨轻侯伸指搭在他的脉间,过了半晌,他抬首看着长孙晟,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瓶,倒了一颗药塞进他口中,“这般奇怪,你的气血几近枯竭,似乎是内伤所致,是谁下的手?”
  吞下药丸,长孙晟面色微和,“顾原祺。”
  放下茶盘,昕儿好奇的盯着长孙晟,原祺哥哥在少林寺,他何时离开的?为何没有发出书信给自己?他又是如何伤的长孙晟呢?原祺哥哥无缘无故,绝对不会……。
  “你伤势太重,今日好好歇息吧!”即墨轻侯并不追问,拿出另一个木瓶倒出一丸药,“这丸药会助理顺气血。”
  长孙晟几乎立刻便睡了过去,看着他憔悴的面容,昕儿满心疑惑,即墨轻侯坐在灯下,敛眉想了许久,“昕儿,我开一个药方,明日一早,咱们得出门抓药。”
  坐在灯下,看他全神贯注的写药方,昕儿慢慢的砚着墨,即墨轻侯写完药方,“昕儿,昕儿……。”
  省过神,昕儿抬首一笑,“你现在疑惑也无用,明日待他醒来,再细细的追问即可,此时夜深,咱们早些歇息,我想有些变故虽然我们不愿意,但是还是来了。”
  和衣躺下,即墨轻侯也和衣躺在她身边,伸手放下帐帘,“昕儿,早些睡吧,有了精神,才能面对一切。”
  喝了两服药,长孙晟面色稍稍泛起一丝红,昕儿强压着不安,看即墨轻侯用银色的细针插进长孙晟的各大穴道之中,不着痕迹的诊了他的脉,他的经脉受了重创,这是中了分心掌,这种掌法是原祺哥哥灭了江南的五虎门时从他们的秘籍上学会的,长孙晟应该有一定的武功基础,否则他到不了太原,就已经死了,只不知他做什么,能令原祺哥哥对他下如此毒手。
  连下了三天的雪,这一日终于雪晴,斜靠在窗前,看着檐下稀薄的阳光,昕儿满怀愁绪,这几月,原祺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离开少林寺时,那些大师曾经告诉自己,要治好他的伤,至少需要半年,掐指算来,需得等到春末他才能离开少林寺,为什么……?
  “昕儿,”施完针的即墨轻侯站在门边好奇的看着昕儿满面的落寞,“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原祺哥哥为什么会提早离开少林寺,”昕儿转过身,对他萧索的笑着,“他为什么又会对你爹下如此重手?他曾经对我说过,分心掌过于阴毒,如无必要,绝对不要出手。”
  “原来这就是分心掌,但并不纯粹,难怪我一直判断不出来,”即墨轻侯裂嘴而笑,“你放心,当日师父曾经见过你哥哥,他说你哥哥与佛门有缘,他此时还未遁入空门,缘未尽,所以,他不会出事的。”
  是吗?拿着葵扇轻轻煽动,药罐中的药发出浓烈的气味儿,即墨轻侯抱着柴木,“昕儿,累吗?”
  “不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几日的忙碌,不停的施针熬药,轻侯瘦得面颊都凹陷了,“你一定很累吧!看你,满头的汗。”
  伸袖为他拭着额上的汗,即墨轻侯毫不在意的笑着,“昕儿,待这几日忙过,我教你酿梅花酒。”
  正在回应,却听门响,齐齐的转过身,李世民笑容可掬的与裴寂站在门边,“门未关,所以我们便进来了,轻侯,今日难得雪晴,我带了两壶好酒来与你对奕。”
  无论心中如何不悦,但面上仍然绽出歉意的笑,“对不住,这几日我与昕儿很忙,不能陪二公子了。”
  “是吗?”李世民侧头看着药罐,“是谁病了吗?”
  “长孙晟为顾原祺所伤,”即墨轻侯转过身,凝神查看火侯,“我正为他诊治,二公子,今日不便,请回吧!”
  站在一旁看得非常清楚,即墨轻侯看似无意,其实转身时挡住了李世民注视昕儿的目光,裴寂暗暗失笑,这孩子真真的可爱,他上前一步,淡然笑道:“原来是长孙公受伤了,难怪昨日我与刘兄到他府上拜望,下人们说他还未回府。”
  “昕儿,你把药送进去,”即墨轻侯把药碗交给昕儿,看她走进房门,这才款款起身,满面笑容的走到李世民身前,“二公子,你此时事务应该繁忙异常,轻侯就不打扰你了。”
  直到上了马车,裴寂才笑了出来,李世民看着他,久久的一言不发,裴寂好容易才止住笑,“二公子,以在下看,这些时日,咱们不便再去打扰他们了。”
  看裴寂这般高兴,李世民忍不住也展颜一笑,看来自己的频频造访,的确令即墨轻侯和昕儿觉得厌恶了,他们那般紧张,想必长孙晟的伤势严重,看来红萼已经得手,否则顾原祺也不可能对长孙晟下手。
  “二公子,”裴寂拉着车帘,“大战前的平静即将结束,一旦举事,秀宁和柴绍定然无幸,昕儿武功高强,即墨轻侯足知多谋,我想,他们定能救出秀宁和柴绍。”
  心中一震,这几日的确过于忙碌,所以竟然忘了秀宁和柴绍,若要起势,消息绝对不能外泄,秀宁和柴绍还在长安,一旦消息传到长安,他们绝对无幸,的确需要人将消息传给他们,然后……,
  “二公子,车中是二公子吗?”
  听声音是刘文静,裴寂立刻拉起车帘,“刘兄,何事如此紧张?”
  上了车,刘文静满面严霜,“江都局势有变,唐公的心意又有动摇,我看,咱们此刻不便按原计划起势。”
  经过几日的施针和用药,长孙晟的伤势终于有所好转,这日即墨轻侯为他施完针,正要离开,却听长孙晟轻声道:“轻侯,不要相信李世民,他迟早会害你。”
  刚刚踏进房门的昕儿一愣,她不明白长孙晟为什么会这般说,难道他被原祺哥哥击伤,是因为李世民?
  走到床边,长孙晟仍然面色惨白,他看见昕儿,便挣扎着露一个笑容,“谢谢你。”
  正要开口询问顾原祺的下落,长孙晟已经转过头,他的眼睛盯着即墨轻侯,“轻侯,我这一次是领了李世民的令去找顾原祺,在见到顾原祺之时,我才明白,我成了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可怜,顾原祺深陷棋局之中而不自知,轻侯,你要提防他,一定要小心提防。”
  棋局?什么棋局?即墨轻侯握着长孙晟的手,“什么棋局?李世民布了什么棋局?”
  “不知道,”长孙晟轻声道:“我猜不出,轻侯,我只明白,他不可信。”
  李世民的确不可信,即墨轻侯缓缓坐起身,他看着长孙晟酣睡的脸,不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才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轻侯,你在想什么?”昕儿伸手推醒出神的即墨轻侯,“如果真的有棋局?咱们是不是都是李世民手中的棋子?”
  “棋子?”即墨轻侯扬眉微笑,“昕儿,这场棋谁是下棋人,谁是棋子还不一定,昕儿,真正会下棋的人,不一定在棋盘上落子,是棋差一着,还是技高一筹,全凭下棋之人,这场棋盘是输是赢,不由李世民一人决定。”
  清幽的琴声如泣如诉,昕儿坐在即墨轻侯身边,听他抚琴,琴声穿透了纷飞的大雪,坐在车中,李世民缓缓挑起车帘,面前的庭院除了琴声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那跳动的烛火仿佛李世民此刻纷乱的心,这一局,自己究竟是输是赢呢?
  “二公子,”刘文静放下手中的棋子,转头看着挑着车帘向外张望的李世民,“既然江都发生巨变,咱们起势不如向后缓一缓。”
  缓一缓吗?李世民放下车帘,微笑着转过身,“是啊!向后缓一缓吧!瓦岗寨,两位先生,你们说瓦岗寨的群雄此时在做什么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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