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协商会
有了卫国庆的指示，周繁荣办事倒是挺快的，联系了市政府开协商会，商讨工业园征地的问题。
参加会议的自然少不了工业园筹委会的人，林安然作为鹿泉街道的主任，是白泥村辖区的派出机构领导，自然要出席。
卫国庆今天居然没有迟到，这让林安然十分意外。土皇帝卫国庆一向目中无人，即便这次协商会议是赵奎亲自主持的，按说他连钱凡都不大放在眼里，何况是一个赵奎？
赵奎亲切地招呼他：“卫总，到这里坐。”指指身边空出的一个位置。
卫国庆一脸虚假的谦虚，说：“哪能啊，那可是领导坐的，我一村支书算个屁，不敢和领导抢位置。”
会议地点是市政府的3号小会议室，里面摆的是椭圆桌，桌子周围摆着几排直条桌椅供列席人员就座。能上圆桌就座的，都是职务较高的领导。
赵奎说：“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你是今天的主角，当然要到前面来。”
卫国庆也不谦让了，大大咧咧走到赵奎身边一坐，冲周繁荣道：“繁荣，把我的家伙拿过来。”
周繁荣提了个小塑料桶，应了声好，颠颠地走了过来，把桶里的竹烟筒递给卫国庆，把小桶放在他脚边，这才回到列席座位上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卫国庆拿着烟筒，掏出个精致的小铝盒，打开放在桌上，里面都是黄澄澄的烟丝，捏了一团塞进烟筒嘴里，咕嘟咕嘟点火抽了起来。
抽了几口，忽然对赵奎说：“赵市长，我抽烟，你不反对吧？”
这显然是先斩后奏了，不抽都抽了，还偏要问赵奎同不同意，表面上看起来是很礼貌征询赵奎的意见，实际上是显示一种态度，我做什么你可拦不住。
烟筒呛人，赵奎虽然也抽香烟，但对烟筒一向敬而远之。
脸上却没动声色，说：“你抽嘛，我也抽烟的。”
会议室里所有大小领导的目光都落在卫国庆那支精致的烟筒上，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的看法。
有人觉得卫国庆是土鳖一个，赚了点臭钱就摆款；有人觉得卫国庆牛逼，一点不怵市长；也有人觉得愤愤不平，觉得卫国庆简直就是在无视公权力。
林安然职务低，只能列席。看着卫国庆在台上表演，心想今天的会议恐怕不会顺利。无意中扫了一眼周围，看到周繁荣笑眯眯朝自己这边张望，眼光里颇有深意。
会议开始，王增明开了头，介绍了与会人员，又请赵奎先讲话。
赵奎的发言很简短，直奔主题：“今天召集工业园建设相关的各部门的同志来这里开个协调会，原因是工业园征地问题遇到了一些问题。主要是白泥村原计划征用的一百亩土地现在由于村民反对，工作暂时出于停顿状态，影响了整个园区的建设计划。”
他又强调了一番工业园建设的意义和重要性，转过头看了看卫国庆，道：“现在相关职能部门的领导都到了，白泥村村支部书记卫国庆同志也到了，下面就请卫国庆同志谈谈村民的想法，白泥村村委要配合好征地工作，有什么困难，有什么想法，国庆同志你可以现在提出来，咱们来个现场会诊，当场解决。”
卫国庆慢条斯理地放下烟筒，扫了一眼在场的干部，说：“我怎么没看到纪委的人到场啊？”
会议主持人王增明看了一眼赵奎，抢先解释：“今天是政府工作协调会，和市委无关，纪委也不参与工业园建设，所以没通知他们。”
卫国庆哦了一声，说：“我看要通知的好，纪委在这里头发挥的作用大着呢！这几天，纪委天天到我们村里调查，又把派出所的人也叫去调查，闹得人心惶惶，村里的干部谁还有心思去管征地的事情嘛。你看就连我，前几天都被闹得心慌慌，大病一场。”
蔡庆娥案最近很热门，是滨海官场上最近很火的一个话题。大家都知道卫国庆其实在胡搅蛮缠，说到底就是给政府脸色看，表达不满。台下有些干部忍不住偷偷压低声音交头接耳起来，都觉得这卫国庆完全就不按常理出牌，乱来一通，明明政府的职能部门会议，哪会叫纪委来参加呢？
林安然清楚这会是开不出什么结果来了，恐怕卫国庆矛头很快指向自己。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卫国庆敢在会上揪着蔡庆娥的案子不放，自己也不怕将事情抖落出来。
赵奎沉吟了片刻，说：“国庆同志，请你还是回到主题上来。谈谈征地问题上存在什么困难，如果是征地买断的方式行不通，可以协商租用的方式，或者村民有什么其他困难，相关的职能部门可以给予优先办理。”
卫国庆道：“问题？问题就是心理问题，心里不自在，活自然就干不好。白泥村当年一穷二白，我卫国庆拼死拼活带着大家闯下这片家业不容易，这几年日子稍微好过点，你们当官的就过来挑事，整这样，整那样。这蔡庆娥的案子，说到底就是因为他老公偷铝厂的原料才引发的，村里的治保队只不过是在执行公务而已。就这么个事，还要查来查去，又要抓又要逮，换了谁都人心惶惶。抓小偷有错吗？我们村搞这么点厂子和公司，容易吗？不是有句老话说，叫什么千里什么……蚁穴……”
不知道谁在下头叫了声：“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卫国庆挠了挠头，说：“对对对，就这话，这小偷今天偷原料，明天可能偷设备，弄不好哪天胆子大了，偷钱和可能。不严加惩处，将来人人都无所顾忌，咱们企业还管不管！？”
林安然心里冷笑，卫国庆还真是个搅屎棍，明明蔡庆娥的案子和企业管理一点直接关系都没有，充其量只能说是白老实被打一事引发了蔡庆娥案，卫国庆居然能混为一谈。看来卫国庆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把紫荆花集团办得这么红火，这嘴上的口才和遇事就搅浑水的能耐还真是无人能比。
王增明有点忍不住了，哼了一声，口气严厉道：“卫国庆同志，我请你还是听赵市长的，回归正题，这会是你们要求开的，现在开了，赵市长还亲自到场给你们解决困难，你们却在这里东扯西扯。别忘了，你也是个老党员！也是村支部的书记！”
卫国庆白眼一番，压根儿不想搭理王增明，说：“被老拿党员和书记身份来压我，要不我明天就辞职，退位让贤好了。不过我提醒你，王书记，恐怕白泥村甚至滨海市，也没谁能坐上我那个位置。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这已经是公然对峙。台下的干部们忍不住又窃窃私语，大家都觉得这卫国庆简直太目中无人了，会议室里渐渐喧闹起来。
赵奎忽然敲了敲麦克风，说：“静一静！”
全场马上恢复了平静，目光都落在赵奎身上。赵奎看了一眼卫国庆，道：“国庆同志，看来今天这个会，你是要来发泄不满的，而不是要来解决问题的。如果是这样，会议就开到这里吧，如果卫国庆同志没什么困难要和我们说的，那么就散会吧！”
“不过。”他话锋一转，口气强硬说：“卫国庆同志，我提醒你，作为党员和村支书，你要为你今天在会议上的态度和发言负责。”
卫国庆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来，说：“赵市长，不要用党员和书记这身份来压我。当年我们白泥村吃糠咽菜的时候，党哪去了？别今天咱们村富裕了，就跟我提党性，跟我提职务，我不吃这套。而且别说你一个市长，就算是中央部门的部长，我也不怕。昨晚我还给农业部的乔部长打电话了，向他汇报一下我们乡镇企业的恶劣生存环境，何部长可是很不高兴的。”
赵奎眉头一皱，他很清楚卫国庆其中一个身份是国内乡镇企业家协会的理事，这个协会是九零年成立的，农业部部长乔麦担任会长，而卫国庆作为理事，一向与乔部长有接触。如果这事真闹到中央去，对自己的届中升迁恐怕有负面影响。
卫国庆没等赵奎再做回应，起身离场。
周繁荣也跟着离开，经过林安然身边的时候，凑上去，声音低低问道：“昨天我送给林主任您的土特产可好吃？如果好吃，卫总让我再给您送点去。”
林安然听了云里雾里，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繁荣笑眯眯地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满屋子的领导干部，冷冷笑了一声，消失在门口。
赵奎铁青着脸，坐在台上没说话，底下的人见市长神色严厉，也大气不敢喘一口。
整个会议室里静得像个太平间。
许久，赵奎转过脸了对王增明点了点头，王增明会议，移过面前的麦克风，说道：“散会！”
林安然起身要走，赵奎忽然侧过脸来，道：“林安然同志留一下。”
所有干部的目光唰一下全盯在林安然身上，有些知道底细的，暗自想，这姓林的恐怕要倒霉了，案子是他捅上去的。现在卫国庆当众落赵市长的面子，恐怕赵市长也要找林安然发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