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而那些眼珠也笑道：“放心吧，你们是这里的客人。我们没有把客人强留在阴间的道理。”
我被周围这十几只眼珠盯得有些不舒服，于是大着胆子说道：“各位前辈，你们能不能露出本来面貌来？这幅样子，有点吓人。我胆子小。”
那些眼珠哈哈大笑：“我们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你还要我们怎么变化？”
不过他们到底还是慢慢的变化了形状。几秒钟后，这些眼珠变成了人形。
他们个个穿着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估计当初他们偷入仙界，偷取神物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吧。后来被仙人责罚，变得无形无质，所以才变成了眼珠一样的东西。
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向我拱了拱手，说道：“几位不用客气，请坐吧。”
大殿之中，没有任何桌椅板凳，只有黄沙聚成的墙壁，根本无处可坐。
不过我看了看，发现那些眼珠都席地而坐。于是也就学着他们的样子坐在了地上。
那青袍老者很和善的说道：“你们三位的名号，我们已经如雷贯耳了，至于我们几个是谁，恐怕你们还不大清楚吧？”
吕先生干笑了一声，说道：“你们不是阴间之主吗？”
青袍老者笑道：“阴间并不属于我们几个，我们只是暂时掌管一段时间罢了。时候一到，就会把阴间交出去，所以阴间之主这个名号，我们不敢当。”
吕先生笑道：“那么请问，你们的名号是什么？”
青袍老者说道：“无形无质，如烟如雾。我们受到仙人责罚，身体已经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有道术作支撑，即使是这一团烟，也维持不下去。”
我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青袍老者在打什么主意。我心中想道：“难道他打算诉苦不成？”
青袍老者没有多做停顿，就继续说道：“我们的身体虽然化作了烟雾，但是阴间主人的大名，还是远远地传出去了。几千年了，世人闻之，谁不动容？即使没有身体，我们也想要做一些轰轰烈烈的大事，让世人都记住我们。所以我们这些兄弟，组成了一个组织。这组织就叫铭烟。烟雾无形无质，但是我们仍然能把自己的名号记在上面，千世万世而不绝。”
吕先生恭维道：“也就是几位老前辈，才有这样的魄力，换做其他人，一旦弄丢了身体，肯定会六神无主，自暴自弃。绝对不可能像几位老前辈一样，仍然有雄心壮志。”
“看样子，几位老前辈即使是面对仙界之人的时候，都有些不服气。从你们的名字上面，我就感觉到一股傲然之气：你让我没有了身体？我偏偏要做出一番大事来。”
吕先生这一番话算是谄媚至极了。果然，他们听的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显然把吕先生认作了一个大好人。
我趁着铭烟组织正在陶醉的时候，小声的问吕先生：“咱们不问问他们，把咱们叫过来有什么目的吗？”
吕先生则悄悄地回答说：“沉住气。沉住气。你忘了吗？过一会他们会有求于我们，如果我们先开口，那形式就不一样了。”
我冲吕先生竖了竖大拇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青袍老人和旁边的老者窃窃私语的说了一会，然后就向吕先生说道：“刚才你问我们，我们这班人的五行为什么不全。”
青袍老者笑了笑，说道：“其实，黄土就在诸位眼前，只是你们没有注意到罢了。”
随后，他伸出手来，向墙壁上指了指。
那墙壁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我正在奇怪的时候，忽然醒悟过来了：“这间大殿就是黄土？”
我忍不住叫道：“吕先生，糟了，咱们又钻到他们的肚子里面来了。”
我的声音不小，青袍老人显然听到了，他微微一笑，说道：“无妨。赵道友，你不必惊慌。我大哥不会害你的。”
我奇怪的问道：“你大哥？”
青袍老者点头，说道：“不错，黄土是我们的大哥。而且他绝对不会害你们，因为他已经死了。”
我惊到：“阴间之主也会死吗？”
青袍老者淡淡的说道：“我们本质上和你们没有什么区别，也只是一道魂魄罢了。你们会魂飞魄散，我们也不例外。”
吕先生皱着眉头问道：“他是被人杀死的吗？在阴间被人给杀了，这可不大容易。”
青袍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们兄弟在阴间经营数千年，绝对不可能在这里被杀，实际上，我大哥的死，算得上是自杀。”
我们都对视了一眼，心想：“难道他忍受不住失去身体的痛苦？”
好在青袍老者接着说道：“我们被天界的仙人罚在这幽暗的阴间，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吧？”
我们点了点头，说道：“已经知道了。”
青袍老者说道：“当初我们被仙人抓住的时候，人人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仙人给了我们一个活下来的机会，把我们发配到这个地方来。开始的时候，我们欢呼雀跃，毕竟能活下去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韬光养晦，安安分分的努力上几十年，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结果没想到，几千年过去了，我们非但没有东山再起，连阴间这个地方都摆脱不了。即使偶尔能逃出去一缕残魂，看看外面的世界，这残魂也会很快散掉。而我们的本体，就更不可能离开了。”
“后来大家的怨气越来越重，朝思暮想的，都是离开这个地方。哪怕是像凡人一样，经历红尘中的种种苦难，生老病死，投胎转世，也比日复一日的呆在这里好得多。”
“那时候，我们兄弟都想尽了办法，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其中成就最高的，就是我们的大哥。他曾经分出去一缕残魂，来到人世间，化身为僧人，托名为达摩。踏遍千山万水，遍访名山古刹，希望在人间找到解决这个难题的办法……”
我们都惊到：“原来达摩祖师，是一缕残魂。”
青袍老者叹道：“是啊。我大哥的本领，高出我们太多。他的这一缕残魂，在世上呆了一百多年，可是仍然没有找到办法，最后这魂魄支撑不住，也散掉了。”
吕先生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后来有人打开达摩祖师的棺材，结果发现里面只有僧鞋，不见遗体。”
第1186章 未来
青袍老者听到吕先生提起达摩祖师的事，微微笑了笑，说道：“这些小事，我们并不在意。所以知道的反而不如你多了。不过倒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我大哥在人间一无所获。”
“而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一方面，他当日派出去的残魂占了本体相当大的一部分，残魂散掉之后，他就有了内伤。再加上耗费了百年的工夫，一事无成所以心理上也很抑郁。”
“从那之后，他就对着一面墙壁，冥思苦想，不再动弹了。这样一坐，就是几百年。”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来，在那寺庙当中，面壁而坐的老僧，身上穿的确实是一件黄色的僧袍。我向青袍老者说道：“难道我们之前见到的老和尚，就是你们的大哥？”
青袍老者点了点头，说道：“他们的模样，与我们大哥一模一样。不过，他却不是我们的大哥，而是三生石中的投影罢了。”
青袍老者叹了口气，说道：“世上本没有三生石。这块石头，是我大哥用自己的魂魄炼出来的。”
我看他满脸哀容，似乎很伤心的样子，于是就安安静静的听着，任由他感叹了一会，没有打断。
青袍老者叹息了几分钟，就接着说道：“我大哥面壁百年之后，某一天忽然把我们叫了过去。说已经有了逃出去的办法。”
我们几个都很感兴趣的问道：“终于被他给想出来了？”
青袍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我们也兴高采烈，问大哥：到底是什么办法？”
“大哥说道：我已经查看了未来，知道我们有机会逃出去。我们的寿命无穷无尽，只要安心的等着，总有那么一天。”
“当时我们听了这话，心中很是失望。我们失望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按照大哥所说，他既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逃出去，又不知道我们怎么逃出去。无非是让我们空等。这等于判了我们无期徒刑，对我们根本没有任何帮助。其二是，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有三生石这种神物。按照我们的经验，了解过去很容易，知道未来则不可能，大哥忽然说这种话，很有可能是神志不清了。”
“可是后来大哥向我们说了一番话，让我们心中震惊不已，直到这时候，我们才信服了他的推测。”
我们几个都瞪着眼，问道：“他说了什么？”
青袍老者说道：“他向我们讲了一下，如何预知未来的事。”
这时候，我感觉自己不是在听一件往事，而是在听一个大高手，传授给我们什么高深的功夫。
“如何预知未来”仅仅是这个题目，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了。
青袍老者说道：“佛家讲因果。昨日事，是因。今日事，是果。你种下了什么因，就会收获什么果，这个你们能理解吧？”
我点头说道：“当然能理解。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青袍老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大哥面壁百年，冥思苦想。把这个理论推广开来，达到了一种极致的境界。你们试着想想看。昨日是因，今日是果。那么今日这个果，岂不是明日之因吗？这样相互勾连，几百年前的一件小事，可以影响到几百年后的决定。”
“或许你出生时的一声啼哭，引起一连串的反应，影响了你的家人，而你的家人又影响了邻居，这些影响渐渐的扩大，像是水波一样扩散开去，然后又收缩回来，最终影响到你自己，没准在二十年后，就决定了你是不是能中状元。”
我点了点头，说道：“有点类似于蝴蝶效应。这个推论很对。”
青袍老人又说道：“而我大哥的野心很大，他要达到一种境界，这种境界就是，看到今日你的一举一动，能顺势推出你明天的命运来，也能逆势推出你昨天经历的事来。所以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就是这个道理了。”
我挠了挠头，说道：“理论上是这样没错，可是真的要做起来，恐怕难的很吧？”
青袍老人点了点头，说道：“当然难的很了，简直比我们当天偷入仙界还要难。因为人生在世，不可能不与人接触，而世人你认识我，我认识你，这样四处勾连，所有的人其实都是连接在一块的。想要精确地推论出未来，就必须把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纳入到眼底，同时分析。这就像是，像是……”
青袍老人说到这里忽然卡壳了。他似乎在想一个恰当的措辞。而薛倩帮他想出来了：“就像是在解一道数学题。有公式，有方法，但是必须代入进去几十亿个常数。这道题的运算法则不难，难的是计算量太大。”
青袍老人点了点头，喜道：“不错，薛小兄弟真是语出惊人啊，就是这么回事。”
薛倩小声的嘟囔着：“如果他们有一台电脑的话，或许会好一点。”
吕先生摇了摇头：“那东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我奇道：“吕先生，难道你懂电脑不成？”
吕先生笑了笑，说道：“我不大懂。但是我知道，它肯定做不成这种事，要想做成这件事的，只有神。神明可以有万千法身，同时观察三界。知前后，明因果。”
我笑道：“究竟是神有这项本事呢？还是有这样本事的人，可以称之为神呢？”
吕先生答不上来了。
青袍老者微笑的看着我们，听我们把这个话题延伸出去。等我们安静下来了的时候，他才接着讲到：“当时我大哥说完了预知未来的理论之后，大伙都很震惊。因为这种方法，闻所未闻，新奇的很。”
“实不相瞒，当年我们偷入仙界，曾经带出来了修炼仙眼的办法，据说修成之后，也可以看到未来。我们虽然没有把这本书带到阴间，但是也大概知道一些，里面讲的纯粹是道家修炼的事，绝对不是我大哥这一套理论。”
吕先生叹道：“这位老前辈，也算是一位天才，他称得上是独创了一门道术，足以开宗立派了。”
青袍老者笑了笑，说道：“开宗立派的事，我们不稀罕，我们的目的，无非是从这里逃出去罢了。我大哥没有对我们隐瞒，他说道，当初一缕残魂化作达摩，在人间游历的时候，他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后来在阴间面壁几百年，就是在尝试着实现它。开始的时候，大哥尝试着把每个人的信息记录在墙壁上，但是无论他写的多么快，人的命运都瞬息万变。到最后的时候，他写在墙上的笔画太多，反而打磨的墙面光滑如镜。”
“这时候，他干脆把自己的魂魄分成了千份万份，打算将三界都囊括到其中。他努力地修炼自己的本体，等自己的魂魄刚刚有些起色的时候，就分出一半魂魄到人间，四处分散开来，以作为自己的眼睛。”
“这个过程实际上持续了不止几百年，当日他告诉我们一番话之后，就面壁入定，再也没有醒过来。直到数百年前，他的本体也不见了。算起来，应该是彻底的消失了吧。”
吕先生问青袍老者：“如果老前辈消失了，那我们看到的老和尚是怎么回事？”
青袍老者说道：“他生前把自己的魂魄大半注入到了三生石上面，你们看到他的一些影子，有什么奇怪？”
吕先生微微摇了摇头，说道：“老前辈没有死，他已经逃出去了。”
青袍老者奇道：“你怎么知道？”
吕先生说道：“他已经成功了，三生石可以看到过去与未来。换句话说，老前辈已经成仙成神了。这小小的阴间，自然无法再困住他。”
第1187章 达摩遗言
青袍老者的脸色变了变，仍然能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此话当真？”
吕先生还没有说话，旁边一个身穿红袍的道士说道：“恐怕未必吧。如果我大哥成仙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一声？免得兄弟们挂念。”
青袍老者马上被说服了，看着吕先生说道：“是啊，这个你怎么解释？”
我看见青袍老者的念头不住的左摇右摆，心中好笑：“看来这家伙也是个没有主见的人。”
吕先生笑了笑，说道：“刚才我和我徒弟讨论何为仙人的时候。我徒弟说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有的人说，修成神仙之后，可以有万千法身，同时观察三界，可以知前后，可以明因果。还有的人说，修成了万千法身，能够同时观察三界，知前后，明因果，就是神仙。这两种观点，哪个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