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松眠答:“丈十,罚月例一月。”
  凌鸣玉厉声:“罚!”
  那仆役听罢颤抖的身躯一懈,头磕的比方才还要激烈:“多谢少主饶命、多谢少主饶命!”
  闹剧至此落下,谁都没有发现,凌鸣玉怀中,谢妄微动的眼珠。
  凌鸣玉又是指挥将谢妄抬走,又是差遣安排收拾新住处,又是令医官给谢妄看病……
  折腾了好半天,及至天色将暗时,一切才终于重新稳定下来。
  谢妄如今住在凌鸣玉院里一间空置的屋子,二者住处靠的极近,不过数十步的脚程。
  生活环境更是大大改善。
  医官们为谢妄诊治完,向凌鸣玉禀告道:“谢公子伤势较少主严重许多,即便仔细调养,少说半年,多则数年,恐才能恢复如初。”
  医官揣摩了番凌鸣玉的态度,顿了顿又道:“但若辅以滋补灵丹,或许数月便能康复。”
  凌鸣玉虚虚搂着身前披风:“一切都按照最好的来!”
  医官领悟,收拾医箱正准备出门,经过凌鸣玉时,却再度被唤住:
  “那些其他的伤者,眼下情况都如何了?”
  凌鸣玉可还记得,满洞穴中受伤的可不止林奚吟和谢妄两个人。
  猝不及防被问及其他伤者,医官难免诧异,特别是这些关切的话,竟还是由林家最骄横跋扈的少主问出来。
  医官用担忧的目光望向凌鸣玉的脑子:“回少主,我等都已按照家主的吩咐,将他们带回并精心照料。”
  闻言凌鸣玉直点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就劳烦你们多费心了。”
  “不敢不敢。”
  送走医官,凌鸣玉心中愧疚稍减。
  毕竟是因为“自己”要出游,才会害大家被魔修劫走。
  他既占了林奚吟的身份,便要为林奚吟善这个后。
  站在拔步床前,凌鸣玉望着谢妄的面容出神。
  谢妄自幼便长的极为出色,如今长至少年,身形虽然抽条得过于消瘦了些,但五官俊逸,轮廓分明。
  若幼年版的谢妄,是面容可爱但眉眼中参杂着疏远的冷意。
  那少年时期谢妄,则如一头潜伏的亚成狼,或一把即将出鞘的寒刀,冷冽之中略带数分阴郁。
  若是天镜在手,凌鸣玉真想把现在的谢妄拍下来。
  松眠见状上前询问道:“少主今日滴水未进,现在可要用膳?”
  凌鸣玉下意识摇头:“我没胃口。”
  片刻后,又道:“罢了,先送两碗清粥来。”
  他自己那碗只吃了一半,倒是为谢妄准备的都喂完了。
  然后坐在床前,支着头,望着谢妄发呆。
  凌鸣玉知道,谢妄其实对林奚吟并未有任何感情,也绝无攀附之意。
  他之所以寻上林家,是因为他母亲当年为他定下这桩婚约时,曾和林家主母交换过订婚信物——一枚玉壁。
  这枚玉壁是谢母自小佩戴的贴身之物。
  谢家彻底覆灭后,玉壁也成为谢母最后的遗物,而这才是谢妄奔赴林家的原因。
  可这枚玉壁,早在谢家覆灭后,便被林家弃置,下落不明。
  也就是说,林奚吟根本就拿不出谢妄要的玉壁。
  可他却坏心眼的刻意隐瞒,借此留下谢妄,对其多番折辱,并以此为乐。
  临去睡前,凌鸣玉起身,站在谢妄床前,双手胸前合十,虔诚而又担忧的祈祷道:“天道保佑,快点好起来吧。”
  然后为谢妄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
  凌鸣玉不知道的是,他转身瞬间,谢妄缓缓睁开深幽的双眼,用一种全新探究的目光,审视他离去的背影。
  又抬起手,古井无波的端量着手臂上被严谨包扎的伤口,确定了自己心中的判断:
  ——林奚吟死了。
  那今日,在他面前矫情饰行的人,又究竟会是谁呢?
  *
  接连数日,凌鸣玉一得空便往谢妄住处跑。
  围着昏倒的谢妄左戳右戳,给谢妄端药喂水,看着谢妄发呆傻笑。
  守着谢妄就好像守着心爱珠宝的恶龙,和从前的林奚吟相比,简直犹如脱胎换骨般换了个人。
  又加上凌鸣玉先前为谢妄出头,处罚了欺负谢妄的仆役。
  大家都便传,说少主回心转意,不再和谢妄势不两立,要吃谢妄这颗回头草啦!
  谁知这谣言还没传两天,凌鸣玉又摇身一变,自谢妄苏醒后,他又不肯再踏步谢妄住处了。
  至于凌鸣玉究竟怎么想的……
  在跟着凌鸣玉晨间第五次路过谢妄住处时,松眠终于忍不住,劝慰道:
  “少主,你若是当真放不下谢公子,不如就进去看看吧。既然担心谢公子,为何又不愿让谢公子知道你的心意呢?”
  凌鸣玉焦虑得原地转:“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没做好准备。”
  他现在用的可是林奚吟的身份,从前林奚吟对谢妄那么差,谢妄肯定不想见到他。
  松眠似乎明白凌鸣玉的顾虑:“若少主不想被谢公子看见,不如等谢公子睡着后,再进去看看谢公子?”
  松眠这个提议真是提在了凌鸣玉的心头上。
  于是午睡时分,凌鸣玉特意换下华丽繁琐的服饰,打扮成灰扑扑的仆役模样,这才提着一大堆准备的包裹,蹑手蹑脚推开了谢妄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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